淡地低下头。
有那么一刻,那看完信件的一刻,他以为自己完美地完成了基尔伯特的交托。
成功地缓解了埃克斯特与星辰王国的矛盾。
然而……
普提莱的锐利眼神掠过周围的星辰人,掠过与老兵杰纳德讨教技艺的威罗、调理手臂的罗尔夫、独自沉思的米兰达等人,才回到泰尔斯的身上。
“是的,”星辰副使地语调陡然提升,严肃无比:“我们的下一步——离开龙霄城,离开埃克斯特。”
泰尔斯缓缓蹙紧眉头。
离开。
多么轻松的一个词。
换在一个月前,一周前,乃至几个小时前,他听见这个词,都会心底一跳,然后迫不及待地暗自欢呼雀跃。
那个时候的离开,意味着解脱,意味着终结。
离开这个粗犷的敌对国度,终结着该死的行程。
但是现在……
现在。
离开?
“简单而言……”拉斐尔的声音从普提莱的身后传来,秘科来人的身影出现在泰尔斯眼前。
“就是逃,逃命,”拉斐尔的表情依旧平静,语气依旧轻松,却让人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在阴谋与谎言下的巨龙国度,将我们全部吞噬之前。”
逃命。
泰尔斯的呼吸紊乱起来。
他再次捏紧了拳头。
离开。
逃命。
离开?
逃命?
“等等,埃克斯特人——我是说那些白刃卫队们怎么说?”科恩看见拉斐尔来,便也走上前来,提出他的疑问:“毕竟是他们将我们带出来的。”
一个冰寒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没差多少。”
众人微微一怔,这才发现,尼寇莱已经站在了房间门口,一双寒光四射的眸子投向他们。
迈尔克则站在他的身侧,神情依旧晦暗无光。
“我们的人手会带着沃尔顿小姐离开,”陨星者似乎已经处理过了身上新增的伤口,重新换过了破损的衣物:“我独自去通知里斯班首相,他是陛下最信任的人之一。”
听见陨星者的打算,泰尔斯心中一动,不由得皱起眉头。
“首相?”
“他会帮你们吗?”王子忍不住出声问道:“比如反抗乃至剿灭伦巴,还有证实真相?”
“还有挽回的余地?”
尼寇莱没有说话。
但他的眼底越来越冰冷。
泰尔斯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也松下正准备追问的嘴唇,无意识地喘息着。
出声回答王子疑问的,是尼寇莱旁边的迈尔克。
“很难,”这个一夜之间经受巨大打击的汉子,前白刃卫队,国王的前从事官,拜恩·迈尔克似乎很疲惫,他的声音非常嘶哑,仿佛被沙子磨过一样:“沃尔顿家族的直系血脉已经断绝,徒留一个无法继承的小女孩。”
泰尔斯脸色一白。
不止。
他的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对他说话。
后果不止这样。
还会更坏。
更糟。
“也许,龙霄城注定要迎来新家族的领导了,”普提莱也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可是埃克斯特还要存续下去——即使一位首相也无法改变。”
尼寇莱猛地抬起头。
他苍白的脸色上多了两片红晕。
“但真相依旧需要被传扬出去,仇恨必须以血洗刷,”陨星者咬着牙,眼里蕴藏着无尽的怒火和恨意:“陛下的血仇,就是白刃之辱。”
一边的迈尔克深深地叹了口气,泰尔斯能感觉得出来:他对那位已故的共举国王情绪复杂。
是啊。
那位国王。
那位让人无法忘记的国王,那位死得不知是悲剧还是壮烈的国王。
努恩·沃尔顿七世。
泰尔斯低下头,只觉得心底冰凉,仿佛努恩王的头颅还在他的脚下旋转。
他的话反复响起在耳边。
“既然如此的话,”普提莱转开了话题,认真地问道:“沃尔顿小姐,你们准备将她带到哪里去?”
“一切远离伦巴威胁的地方。”尼寇莱抬起目光,双眼炯炯有神,仿佛恢复了那个精明干练,干脆利落的白刃卫队指挥官形象。
“完成我们对沃尔顿,共举国王未尽未全的职责。”
泰尔斯垂下眼睑。
小滑头。
她的命运……
前日,昨夜,今晨。
她的命运已经无数次翻转。
每一次,都向着更深一层的深渊堕下。
普提莱眼珠一转,微翘嘴角。
“去星辰王国,如何?”
副使先生沉吟道,似乎在很严肃地提出建议:“那是伦巴,乃至埃克斯特都无法触及的地方——远离埃克斯特国内的纷争。”
泰尔斯心中一动。
他想起红女巫的话:“既然事不可为,就虏获一位沃尔顿的血脉回星辰以作为筹码,对么?”
尼寇莱冷哼一声,语气不善。
“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了,”陨星者冷冷道:“你知道我的态度,帝国人。”
迈尔克也缓缓地摇头,神色严肃。
“阴谋的背后,暗室也参与其中,”拉斐尔插进话来,他紧紧盯着地面,话中有话:“白刃虽利,必有缺口。”
“我可没忘记这一切灾难的起源在哪里,秘科的小子,”尼寇莱抱紧双臂,目光如刀地剜向拉斐尔,随即轻轻一笑。:“不过,这种时候,你们星辰也该自顾不暇了吧——拜你们自己所赐。”
“其他也许不清楚,但伦巴想要战争,”陨星者冷冷地说道:“有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也许他很快就会如愿以偿。”
拉斐尔皱起眉头。
泰尔斯则是心里一寒。
自顾不暇。
如愿以偿。
战争。
是啊。
星辰王国……泰尔斯闭上眼睛,不由得想起断龙要塞,想起要塞里的人们。
英姿飒爽,豪气大度的要塞之花,索尼娅·萨瑟雷。
脾气暴烈,难以近人的王国之怒,阿拉卡·穆。
还有在要塞前,死于冲锋之中的无数怒火卫队的将士。
泰尔斯紧闭双眼,不由得微微颤抖。
【我手下的士兵们,包括你的使团,都死了一多半。】
【只为把你送到这里。】
那个火山般的狂怒战士,穆男爵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别让他们白死。】
泰尔斯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了。
白死。
白死……
望着陨星者挑衅也似的眼神,拉斐尔不说话了。
“我强烈建议您重新考虑我的提议。”普提莱还是坚持了一句。
“哦?那你也不妨考虑考虑我的提议?”尼寇莱转向副使先生,冷笑着还了一句:“我孤身一人未必能说服里斯班伯爵,但如果有身陷污名却无畏危险的星辰王子同行,应该会更有说服力。”
他的目光投向泰尔斯。
但第二王子依旧紧闭双眼,纹丝不动。
“当然,”尼寇莱转过一圈,跟擦拭着长剑的米兰达对视一眼,“北境公爵的继承人也是如此。”
拉斐尔轻哼了一声。
科恩则翻了个白眼。
普提莱叹了一口气:“我们还是回到上一个议程吧。”
尼寇莱笑了笑,不再说话。
拉斐尔表情平静地回到正题:
“你们可靠的出城通道有哪些?要避开无论是黑市、巡逻队或者暗室的耳目。”
“不多,”尼寇莱摇摇头:“本来有很多,但卡斯兰……他知道得也很多。”
拉斐尔眯起眼睛:“我们倒是有一条……”
正在此时。
“会怎么样?”
众人微微一怔。
几秒后,大家才反应过来,插话的人是泰尔斯。
是一直以来沉默着不出声的第二王子。
尼寇莱皱起眉头:“什么?”
泰尔斯抬起头,眼神迷惘。
他的眼前,像是突然闪过许许多多的人。
凯瑟尔、基尔伯特、杰纳德、索尼娅、阿拉卡、威罗……
但在他的脑海里,泰尔斯一个也没能抓住。
“我们就这么走了,”泰尔斯的声音变得无比嘶哑,仿佛干涸已久的河道:
“走了。”
普提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敏锐地走到泰尔斯身后,按住他的肩膀,轻轻示意。
然而泰尔斯似无所觉。
他依旧轻轻开口,声音疲惫而颤抖:
“埃克斯特,会怎么样?”
“星辰,会怎么样?”
科恩和怀亚对视一眼,双双脸现惭色,转过视线。
拉斐尔表情不动,双手却微微交握。
“我们带着缔造和平的使命而来,但是就这么走了。”泰尔斯的声音很低,但在静谧的神殿里,却让人心中惴惴不安:
“逃走了。”
泰尔斯不明所以,情绪复杂地嗤笑一声。
他只觉得很累。
非常累。
“星辰和埃克斯特的未来,”他强忍着嗓子的不适,咬着牙道:“会怎么样?”
远处的米兰达叹了一口气,叹息声清晰可闻。
普提莱没有说话。
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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