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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章 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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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尔斯手臂一紧,只觉得手中长剑无比沉重。

选择不难?

但是……

泰尔斯一个个地扫过每位人质:坏脾气的落难贵族玛丽娜、奸诈却又好心的坦帕老板、身份非常而洒脱自在的快绳。

以及……

王子艰难地看着看样子奄奄一息的面具护卫。

选择牺牲他们全部,然后我一个人逃出去?

还是牺牲他们其中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人,然后寄希望于萨克埃尔的突击,扭转局势?

不。

不!

对方掌握着不止一个筹码。

而他……

他一无所有,一筹莫展。

泰尔斯只觉肩膀沉重。

“我可没有一整天,殿下,”钎子看样子厌倦了这种僵局,寒声道:

“速决。”

很奇怪,这个时刻,泰尔斯突然想起了六年前。

六年前的英灵宫里,面对五位大公,他也声嘶力竭,将近绝望。

那个时候,自己甚至动摇过,考虑过要不要接受艾希达的提议,借着后者的力量,掀翻棋盘。

等等。

想到这里,泰尔斯微微一颤。

他咬紧牙齿,握在剑柄上的右手逐渐僵硬。

他并不是……

并不是一筹莫展,不是么?

至少。

泰尔斯艰难地抬起头,环视着每一个人。

他,泰尔斯·璨星。

还有着最后的筹码。

最后的。

想到这里,泰尔斯几乎要把手中的剑柄捏碎。

王子直直地望着约德尔的暗紫色面具,眼中神色难明。

面具护卫心中一动。

他突然知道王子要做什么了。

“不,”约德尔颤抖着挣扎了一下,焦急地直呼其名:

“泰尔斯!不!”

“别冒险!你比我们所有人都重要!”

泰尔斯闭上了眼睛。

萨克埃尔皱起眉头,钎子也狐疑地投来视线。

我比他们所有人……都重要?

王子想起很久以前,在复兴宫的那次刺杀,那时,是约德尔奋不顾身地推开他,独自挡下了三根弩箭。

他又想起在龙霄城里,其他人握着武器进入英灵宫,为王子那个不稳妥的计划争取机会。

那时……

对于约德尔,对于他们而言……

那也是个不难的选择吧。

不是么。

因为……

因为他不只是泰尔斯。

更是泰尔斯王子。

是王国的继承人。

然而。

他是吗?

泰尔斯又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艾希达对他说过的话。

【如果我在你还是一个乞儿的时候,就来到你的面前,你还会是这样的反应吗?】

王子咬起牙关,想起曾经的自己。

【当你在王子的头衔上沉醉度日,或者在乞儿的悲惨里苦苦挣扎的时候,当你在两者的快乐与苦痛里来回的时候,你是否曾经思考过,你自己究竟是什么?】

【一个因血脉而尊贵的王子?一个天生卑贱不幸的乞儿?一个早慧的天才孩子?一个在挣扎着,想要努力改变命运的可怜人?】

泰尔斯的呼吸再次开始加速。

【当你被剥去一切他人所下的定义,离开一切你藉以存在的情境,你自己还剩下什么?】

我还剩下什么?

下一秒,泰尔斯倏然睁眼!

“萨克埃尔。”

那个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变得坚毅而厚重。

“前王室卫队的刑罚官、守望人,伊曼努·萨克埃尔先生,对么?”

不再是那副难听、轻浮的公鸭嗓。

但他的内心,却无比放松,无比豁达。

不再忧心忡忡,重担难卸。

正在观察敌人的刑罚骑士皱眉转头:“嗯?”

泰尔斯果断地道:

“请你见机行事,尽力而为。”

萨克埃尔微微一愣:

“见什么机?”

泰尔斯并未回答,只是淡淡微笑。

被挟持着的快绳以为泰尔斯终于要放弃他们了,情急之下匆匆开口:“额,泰尔斯?听我说,我们可以选择一个比较中立的……”

但泰尔斯摇了摇头。

“闭嘴,快绳,”星辰王子叹息道:

“顺便一句,你的推销口才很差。”

快绳愣住了。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泛出笑容,平静而冷淡地看向钎子。

“你知道吗,钎子,这里,这里是炼金之塔的地盘。”

“他们留下了很多东西,大部分都被星辰王国继承了。”

钎子面色一冷,突觉不妙。

炼金之塔?

什么意思?

只见王子看着昏暗地牢里的破败环境,重重地把长剑插入地面:

“法师们……在他们没消失的时候,总有各色各样的戏法,炼金球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份子……”

泰尔斯心情复杂地看着手中这把样式优美,装饰名贵的长剑。

“璨星王室知道其中一些,也掌握了其中一些,”他出神地道,随后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像是在自言自语:

“当然,我说的不是闪闪发光的金色血液……”

萨克埃尔眯起眼睛,重新打量起泰尔斯。

钎子默默做出手势,刺客们把人质束缚得更紧了。

王子抬起头,看向前方的刺客们。

泰尔斯扭开视线,仿佛没看见约德尔的重重摇头。

我是谁?

我是泰尔斯。

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到最后一天。

他默默地道。

没人能改变。

没人能否认。

没人能质疑。

因为我就是,也只能是泰尔斯。

而不是其他。

泰尔斯的双手握紧剑柄,觉得心情安详。

“别眨眼,”在所有人奇怪的眼神下,王子轻笑道:

“因为……”

“这也许是你们一生中见过的,最有趣、最神奇、最绚烂的魔法表演。”

泰尔斯不动声色地下移左手,轻轻抚上长剑的锋利银刃。

他的手掌传来阵阵刺痛,以及一片温热。

曾经,他在无比激动的时候做过这件事。

但现在,他却如此冷静。

他会成功吗?

钎子本能地觉得不对,他死死抵住玛丽娜的咽喉,咬牙威胁:“殿下,我发誓,一旦你耍任何花招,我就会立刻下手……”

但泰尔斯已经听不见了。

就连约德尔和萨克埃尔,也消失在他的感官之外。

那一瞬间,他已经徜徉在无限的光芒里。

仿佛超越了自我。

————

东陆。

某个不知名的小渔村。

傍晚。

一间简陋的海边茅屋里,一个棕色肌肤,容色静婉的清丽妇人,正默默地洗刷着手上的木碗。

她听着耳边的海浪声,手上动作不停,脸色平静,表情淡然。

仿佛没有什么能打断这一幅惬意恬静的画面。

直到下一秒。

“啪嗒!”

一个木碗掉落地面,转动不休。

妇人没有去捡拾它。

相反,她缓缓抬头,满面惊愕。

好像看见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下一刻,清丽的妇人果断地丢下一切,走出小屋,远眺大海。

最后的夕阳停留在海面上,仿佛浴盆里洗沐的孩童,将沉未沉,慵懒而调皮。

妇人望着海天一线上金黄色的粼粼波光,表情却越来越凝重。

下一秒,一个干巴巴的嗓音突兀地响起,像是突然闯进画中的重墨!

“芙莱兰!”

那个干巴巴的嗓音语速极快,似乎无比焦急:“这是——它!”

妇人点了点头,表情未有一刻松懈。

“我知道,”名为芙莱兰的妇人缓缓点头,嗓音沉稳,不知不觉安抚着周遭的一切:

“我感觉到了,那家伙……又处在叩门的边缘了。”

那家伙。

妇人微微蹙眉。

虚空的来客看样子很是仓促,不等对方说完就急急打断:

“一定是疯了——快,他,或者她在哪儿?”

芙莱兰没有马上回答,她只是沉沉地望着海平面。

下一瞬,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紫光。

无尽的紫色辉光,从芙莱兰的双眼深处渗透而出!

光芒蔓延上妇人的脸庞,犹如枝桠分叉。

随着这道光芒亮起,妇人的五官被渐渐遮挡,柔和不再,整个人越发显得威严可怕。

仿佛天地万物都失去了颜色,这一刻起,只有她一人,散发光辉,

可妇人依然望着海平面,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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