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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第 1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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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厉,门外蹲墙角的贺诚终于没忍住,冲进了正厅,他撩开下摆,扑通一声跪在了贺南丰面前,磕了个响头,闷声道:“是娘当年糊涂,但还请父亲,看在娘伺候您多年的份上,不要把娘送官。”
他又挪了挪膝盖,对贺顾磕了一个头:“娘对不起大哥三妹,娘欠大哥和三妹的,日后我一定全数替她还上,还请大哥别让父亲把娘送官,否则……否则……”
贺诚没说下去的下半句话,众人心知肚明——
出嫁女的陪嫁,一向是女子私产,夫家尚且不可侵占,万姝儿身为扶正之妻,一旦坐实了这个罪名,若是被送官,官府肯定认为侯府也不愿姑息,多半要落为贱籍,或死或充官妓。
贺南丰和贺顾同时一愣:“送官?”
……他们什么时候说要把万姝儿送官了?
贺诚的脑回路很简单——
他觉得做错了事,触犯律法,惩罚当然是送官,听凭官家发落了。
但是万姝儿毕竟是他生母,便是有千般不是,他身为人子,也不能冷眼旁观。
贺诚完全没想到过,便只是为了他这个儿子,贺老侯爷又怎么可能会让万姝儿沦为贱籍?
贺南丰皱眉道:“为父何时同意让你进来了?这里又哪有你插嘴的份?没大没小,出去!”
贺诚却一言不发,只砰砰磕头。
贺顾心中暗叹了口气。
两辈子了,他知道贺诚秉性不坏,只是倒霉,投生在了万姝儿的肚子里……摊上这么个亲娘,贺诚也没办法。
贺顾记得,当年他爹和娘,不知为何吵了一场大架,两人冷战许久,娘一气之下,便给贺老头纳了万姝儿这个良妾。
结果后来俩人不知为何又和好了,他娘有了身孕,不巧的是,万姝儿刚进侯府没几天,竟然也有了。
他娘虽然恼恨,但当初是她自己赌气,才给贺老侯爷纳了这个妾,眼下自己给自己找气受,难不成还能怪他没管住下半|身吗?
他娘孕中越想越气,又不知道能怪谁,一日比一日抑郁,最后累的肚里那个弟弟,也先天不足,出娘胎不到一日,第二天便夭折了。
可巧万姝儿便是临盆,都和言大小姐在同一天,而且还都在晚上,产婆都不必跑二道,前脚给言眉若接,后脚给万姝儿接。
言大小姐的孩子没了,贺诚却健康长大了。
是以前世贺诚尽管什么都没做,可贺顾只要一想到,他出生的这一连串机缘巧合,心中就忍不住膈应,怎么想怎么觉得,贺诚不可能是啥好玩意。
……直到他后来被下了狱,贺诚带着家小,在宫门外为他敲了整整三日的登闻鼓,面圣后,又不知是怎么替他和新皇求情,不仅没起作用,还成功激怒了新皇,被夺去功名,下了诏狱,兄弟俩带着囚拷在狱中喜相逢,搞得贺家成功被一锅端了。
贺顾沉默的看了看这个缺心眼的弟弟,叹了口气,对他低声道:“我不曾要求爹将她送官,今日,只要夫人把我娘的陪嫁还来,我便不再追究。”
只可惜他这句话声音低,万姝儿似乎没听见,她被贺诚刚才话里的送官吓破了胆,一时不及细想,以为贺南丰真会如此无情,扑上前去抱着贺南丰的大腿哭道:“侯爷……看在姝儿也曾为你生儿育女的份上,不要送姝儿去见官,姝儿不要见官……”
贺南丰却始终沉默不言,不知在想什么。
万姝儿见嚎了半天,他也不答话,只得又来求贺顾,道:“顾儿,你娘的嫁妆,我也只是看你年少,这才代为保管,如今都还给你,你不要叫你爹送我去见官,我是冤枉的——”
贺顾:“……”
本来也没打算送她见官,谁想这女人戏还挺多,他忍不住凉凉刺了她一句:“既然冤枉,岂不更该送官,好教府尹大人查清你的冤情,这样你又可以告我一个污蔑和忤逆之罪了。”
万姝儿却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急声道:“就算看在你弟弟这只为了你的爵位,才瞎了的眼睛份上——”
贺南丰却面色一变,怒道:“住嘴!”
贺顾愣了愣,还没回过神来,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门外却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小厮,跪在门前。
“候,侯爷!宫……宫宫宫宫……”
磕巴了半天也不知要说什么。
贺南丰还在气头上,怒道:“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那小厮的下半句话却同时喊了出来——
“宫……宫里的王内官来传旨了!眼下正在前院儿的茶厅里等着呢!”
不为别的,就为了他大……真是好大一碗糖醋排骨。
饭桌前坐了五个人,分别是——
莫名其妙不高兴,黑脸狠瞪儿子的贺老侯爷。
看着丈夫笑的温柔小意的侯夫人万氏。
完全没察觉到自己亲爹正在瞪自己,正看着那晚糖醋排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贺小侯爷。
还沉浸在刚才大哥给了自己一个好脸色,十分美滋滋的二少爷贺诚。
以及咬着一口小银牙,正睁大一双圆溜溜杏眼狠瞪侯夫人的三小姐贺容。
“吃啊!”贺顾等了半天,见没人动弹,索性拿起了筷子,笑的十分豪爽,“再不吃菜都要凉了。”
贺老侯爷:“……”
贺顾话一出口,才发现亲爹贺老侯爷的脸黑的像锅底。
他这才回过神来,现在贺老头还活着,他也还没继承长阳候的爵位,成为一家之主。
这也不能怪他,上一世他死的时候都三十了,贺老侯爷在他十八岁那年就嗝屁了,他当了十二年的家主,自然早忘了在这个家做小伏低是什么滋味。
但现在贺老侯爷还在桌上坐着,老子还没动作,儿子倒吆喝着要动筷子,贺老侯爷不黑脸就奇怪了。
“你的规矩都到狗肚子里去了。”老侯爷把筷子往桌上一扔,“你爹我还在桌上坐着呢,轮得到你喊开席吗?!”
贺顾摸摸鼻子:“您半天不吭声,这能怪我吗?我都饿了一路了。”
“就你饿?你二弟不饿?你三妹不饿?怎么你就这么娇弱,多饿一时半刻是能要你的命怎么着?”贺老侯爷气的吹胡子瞪眼。
“您吼什么吼,一把年纪了,气大伤身。”贺顾懒洋洋道,“您喊开席,您喊开席还不行吗?我不跟您抢,我要是跟您抢,我就是小狗,您放心。”
他这话说的倒好像在安抚三岁小童,贺老侯爷两眼一瞪:“你!”
万氏吓得赶忙拉住他:“侯爷,顾儿也不过就是少年气性,您何必跟亲儿子较劲呢,顾儿说的没错,气大伤身,再不吃饭菜都要冷了,快吃饭吧。”
贺老侯爷被爱妻好言好语安抚,总算没那么气了,不过他还是狠狠又剜了贺顾一眼,这才抖了抖胡子,道:“那就吃……”
吃字还没出口,那边贺顾已经飞快的伸出了筷子夹向饭桌中间那碗糖醋排骨。
贺老侯爷见状简直心头一哽,险些没气出个好歹来。
这个儿子虽然之前也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是勉强还知道点规矩,不会当面让他下不来台,可自从那日回京车队收到了京城里的快马飞报,他就突然成了这样。
到底怎么回事?
贺老侯爷忽然想起,之前那个快马飞报的内容,他顿了顿,沉声道:“姝儿,之前我回京路上,收到马报,说是长公主殿下选驸马,你把顾儿的生辰八字递进了宫中,这是怎么回事?”
万氏眼皮一跳,饭桌下拽着绣帕的手指猛地扯了扯那块小小丝帕,脸上却一点神色没变,只温柔笑道:“确有此事,那日我与文昌伯爵府家的夫人一同入宫陪皇后娘娘说话,娘娘说……长公主殿下如今也十八了,该是婚嫁的年纪,娘娘的意思,是有意在世家贵子里选一位年纪相仿、品貌可堪的,给长公主殿下做夫婿呢。”
“然后呢?”贺老侯爷面无表情道。
贺顾似笑非笑的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万氏,就飞快的挪开了目光,他夹了一大块还沾着汤汁的糖醋排骨,放进了三小姐贺容的碗里。
“容妹多吃些才能长个子。”他朝着贺容笑的眉眼弯弯,低声道。
那边万氏还在跟贺老侯爷解释。
“后来……后来娘娘就问起,说长阳候府是不是有个样貌十分出挑的大公子,又命人传了顾儿的画像进宫去看,娘娘看了画像,连道顾儿生得好,这才向妾身要了顾儿的生辰八字。”
“哦?”贺老侯爷面色一缓,“这么说不是你主动把顾儿的生辰八字凑到娘娘跟前的?”
“自然不是。”万氏突然抬起头来,眼里含了三分泪意,“侯爷有此一问,难道是疑我?做了驸马便不能再入仕,我是顾儿的母亲,岂会存了这般心思?”
“这些年来,我待顾儿容儿如何,整个侯府里但凡是个有眼睛的活物,都看的清楚明白,老爷生此疑心,岂不叫姝儿寒心。”
她一双美目看着贺老侯爷,泪眼朦胧,这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真是楚楚可怜,眼角那一滴恰到好处的泪,更是有如春日碧叶上要坠不坠的露珠,娇美可爱。
贺老侯爷一颗心顿时为爱妻拧成了团梅菜干儿,忙道:“我不过就是一问,姝儿为这等事伤心落泪又是何苦来?快擦擦。”
贺顾却冷哼一声道:“为这等事?我的终身大事在爹眼里就是[这等事]吗?”
贺顾虽然已经打定主意不按照上辈子的走向来,那位长公主他虽打算娶,但是万氏算计他的这份恶气,他却不打算受。
“夫人不是说自己茶不思饭不想?不是整夜整夜又是辗转反侧,又是彻夜难眠吗?倒难为你还记得和小姐妹进宫去,拼命凑到皇后娘娘跟前露脸,我的生辰八字,从来只有言家几个给我娘陪嫁的老嬷嬷知道,她们定然不会告诉你,除此之外就只有族谱上有,族谱在宗祠里锁的好好的,敢问夫人是如何知晓的?”
“您倒是神通广大啊!”贺顾阴阳怪气,“拳头大的铜锁说打开就打开,好大本事喏。”
万氏听得瞬间白了一张俏脸,贺老侯爷也一愣,转头看她:“姝儿……你……”
“侯爷,你听我解释,我没有……”
“要解释回屋里解释,我和诚弟容妹还要吃饭呢,二位别在这里倒我们胃口。”贺顾凉凉道。
他这副模样却先激怒了贺老侯爷。
“你这个孽障!”贺老侯爷站起身来,指着贺顾怒道,“就算你娘真的找了你的八字送进宫里,那又怎么了?你的婚事本来就该她来做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点人伦纲常你都不懂,你对我和你娘,又是什么态度?”
贺顾的脸瞬间也冷了下来。
“她是什么态度,我自然就是什么态度,只不过我做不来那套脸上春风化雨、实则棉里藏刀的做派罢了。”
“还有,我最后跟您说一次,她不是我娘。”
贺顾寒声道。
“我娘早死了,她如今在地下好容易才落个清静,别带着这女人提她,叫我听了犯恶心也便罢了,还扰了娘地下安宁。”
“你……你你你你……”贺老侯爷眼睛瞪的铜铃大,几乎要跳出眼眶来。
贺顾视若无睹,只把手里筷子往桌上一扔,道:“不吃了,我犯恶心,先回去歇了。”
他扭头就跨出了房门,一直候在门外的征野赶紧跟了上来。
贺顾步子飞快,征野也只得小跑着跟着他,一边跑一边苦着脸道:“您说您这是何必……这下您忤逆不孝的名头,肯定要传遍整个汴京城了……”
“传便传罢,我还怕了她不成?倘若人人皆知他儿子有个忤逆不孝的大哥,酸儒们最是讲究家门清正,我倒要看看她儿子以后还怎么入仕,她敢吗?”
“诶!爷,不是说回去歇歇吗,您这是出府的路啊?”
贺顾脚步一顿,转头看他:“我就是要出府,憋死我了,去备马。”
“啊?”征野茫然。
“啊什么啊?赶紧去。”
征野挠挠头,但贺顾要去哪他也管不着,只得转身去找马房小厮备马了。
贺顾气儿还没匀过来,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小女孩清脆的低唤。
“大哥!”
他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三妹贺容正站在身后,她穿着一身鹅黄袄裙,白皙圆润的小脸上一双杏眼眼眶微红。
“容儿?”贺顾一愣,连忙上前蹲下身扶她,“你怎么追出来了?”
“大哥,呜……”贺容一边伸手擦眼泪一边哭哭唧唧的说,“你一回来就受了那么大委屈,我怎么还吃得下去嘛!”
贺顾的心顿时软成了一团,他伸手想去替贺容擦眼泪,又怕自己手劲儿太大弄疼了妹妹,那手悬在半空伸也不是缩也不是,最后只得把贺容揽进了怀里,拍了拍她的背。
“不哭不哭,是大哥的错,大哥和他们吵架没有顾及到你在旁边,吓到你了,大哥跟你道歉好不好?”
贺容一边抽鼻子一边委屈巴巴道:“大哥才没有做错,都是爹爹坏,夫人坏,他们都坏,他们欺负大哥,坏人没有好下场,明天他们就拉肚肚。”
贺顾差点被她逗笑:“是吗?明天就拉肚肚,这么快啊?”
“才不快,太慢了!今天就拉!”
八九岁的小女孩一张肉嘟嘟的小脸十分笃定。
贺顾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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