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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0章 为什么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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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老夫人一来,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孙权乖乖出了城。
吴老太年龄已经很大了。
人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向上的抛物线,一过中年便是往下掉,而且越往后掉落的速度越快,到了后期几乎类似于垂直往下落!
而且,基本不可逆。
所以经常会有人感慨说才一年的时间,怎么就老得这么快等等,而这样的感慨,或是感觉,很多年轻人都是不懂的,直至他们自己变老的那一天。
吴老夫人前几年,还能坐着车到处跑,上楼下楼都没有问题,但是近两年就爬不了楼了,平日里面也没有精力去什么地方了,要不是这一次动静太大,吴老夫人也不会辛辛苦苦的赶过来。
孙权刚拜见了吴老夫人,就被吴老夫人直接呵斥到了一旁,『滚一边去,别挡着碍眼!』
孙权吞了一口唾沫,然后缩到了一旁。
在他的对面,是孙朗。
周瑜并没有参会,而是在外面统领弹压军队。这样的会议周瑜不好参加。所以从某个方面来说,当下就算是孙家自己的会面。
孙朗摸出了一个小酒葫芦,巴掌大小,捏在手里,打开了塞子,闻了一下,却没有喝,只是轻轻的手中晃动着。
『经年未见,朗儿倒也变化不大,倒是老身,日渐衰弱,恐是时日不多了……』
听到孙朗摇晃着小酒葫芦的细碎声音,吴老夫人抬眼看了看孙朗,状似寻常的说了一句,语气略微显得平淡,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流露。
此前短见片刻,气氛倒不像最初那样尴尬,孙朗哈哈笑了笑,将小酒葫芦放在了面前,斜藐了一眼孙权,回答道:『母亲何必说这些?放心,打不起来的,我还不至于做出欺负兄弟之事来……』
『放心?是啊,该要放心了,儿孙俱不凡,老物最可厌,该要避席了!』吴老夫人也转头看孙权,然后叹息一声。
两人显然都是话中有话,而一旁的孙权想要说一些什么,可是看见吴老夫人的严厉目光,便是又低下头去。
吴老夫人坐直了身来,垂眼看着孙朗,沉默了片刻,嘴唇翕动着沉声说道:『朗儿啊朗儿,能不能告诉老身,你究竟想要什么?你抚心自问,你虽然属于庶出,但是从小到大,你所有吃穿开销,文武所用,老身可曾让你比其他兄弟短少了半分?可是今日,偏偏是你,为何是你?这孙家上下,兄弟手足,骨肉亲情,在你眼中又算是什么?』
说话间,吴老夫人眼窝之中似乎有些水雾泛起,流露出的软弱与伤心,是孙权之前所未得见。
孙朗坐正了一些,说道:『儿诚负母亲之厚,此万般狡言不能推脱也!囚残躯于望江,魂飘远忽而回,唯求得一解脱也。如今得拜见恩亲,才知非无人牵挂,虽是囚居亦非孤苦是也。母亲辛苦艰难,我亦感知深刻,只憾小人离间,不能分劳同忧,如今我浅有微力,自诩可助益家族,还望得母亲首肯而纳,心中方得之安也……』
孙朗说话间,又深拜下去,并凝声继续说道:『无论外间邪言如何,但在我心间,只觉母亲虽非亲生,更胜亲生,如今搅扰母亲清净,未能平稳孙氏上下,实在是自觉无能,羞愧万分,恨不能……』
孙权实在是忍不住,怒声说道:『孙朗!你冷嘲热讽,是觉得我听不出来么?』
孙朗哈哈一笑,『哦?你还有耳朵……哦,不,你还有心啊?还能明白啊?难得,难得!』
『你……』孙权气急。
『好了!』吴老夫人收了眼眶里面的水气,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然后再次问孙朗,『你究竟想要什么?』
虽然两句都是一样的『你究竟想要什么』,但是口气截然不同,前一次的绵软,而后一次则是刚强。
孙朗哈哈笑了起来,似乎遇到了最为可笑的事情,『对么,事已至此,又何必虚言?』
『是啊,何必虚言……』吴老夫人吸了一口气,苦笑了一下,『我倒是真没想到,这小别经年,朗儿倒是进步斐然啊……』
孙朗也是笑了笑,笑容同样有些苦涩,『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日思夜想,自然有所得也。』
三人短暂沉默了片刻。
孙朗抬起眼眸,盯着孙权,『某也不求其他,唯一所憾,便是孙氏家业非托于贤也!人不患欲壑难填,便是江东上下,供养其一人又有何难?只恐轻重不分,负大却量小,谋寡而妄为!母亲大人以孙吴两族身家相托,却不知此者却着眼锱铢得失,庸气于外,不明轻重,实在不堪为人所望也。』
『你……你你……』孙权手指孙朗,『大胆!你竟然污蔑于我!』
『哼,』孙朗不理会孙权的无能狂怒,转头对着吴老夫人说道,『孩儿此番用事,除表冤屈抑郁之气外,也是期盼能与母亲大人亲密无间,可日夜于膝下受教聆训,再不为邪情所阻……』
孙权几乎要暴跳起来,你他娘的才邪情,你全家都邪情,哦,不对哦,这么一说好像连自己都绕进去了……
孙权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灵光一动,忽然说道:『朗兄此言种种……可是故意激怒于我?』
孙朗一愣,旋即笑道:『哈,看来你也长进了。』
吴老夫人看了一眼孙权,然后转头看着孙朗,嘴角泛起一丝讥诮,冷笑道:『如你所述,当下情势,可是应你所愿?』
孙朗说道:『虽有异,然可补也。反倒是若任其糜烂,恐怕就积重难改了!我不愿父亲一世英名之下,却至此而终!故而孩儿奋而用事,虽然略亏于情,但能守于心。』
吴老夫人听到这话,便笑起来,开始只是低笑,旋即笑声渐渐变大,到最后更是指着孙朗,笑得前仰后合,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抬手擦着眼角笑出的泪花,『有趣,有趣!经年有别,确实当另目相看。见你之前,老身还心怀愤懑,见你之后,便是心念通达,朗儿进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
吴老夫人笑着,盯着,然后说着,『只不过,如此倒是越发让老身后悔,当年该除了你啊,真应该当年就除了你!只是一念的不舍啊!』
孙朗的笑容收了起来。
『你自诩得意,计算周全,却不知你于这个蠢材一般无二!』吴老夫人指着孙权,然后又指向了孙朗,『此等蠢材败坏孙氏基业,而你……则是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早落于旁人计算之手,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孙朗目光一沉。
『你自己好好想想,三省吾身,你倒是好好省一省!』吴老夫人怒声说道,『孙家靠的是什么镇压江东?是靠你的三省么?是靠经书传家么?都不是!是靠手中兵卒!是靠军中稳固!而你……你!今日,却被你这蠢货彻底败坏!自今日起,孙氏不再安宁!有你孙朗为先!自有他人随后!』
『你到真是孙氏佳儿!好!甚好!』吴老夫人骂道,『你父亲最恶那些虚伪之辈,常感慨自己又不得不虚与委蛇,屈身于下……故而你策兄弟便是一点都不容这些……过于刚烈……以至于……』
吴老夫人说着,眼泪不由得夺眶而出,『如今,如今……一个蠢材学人动坏心思,一个蠢材学人假正经,简直是如出一辙!如出一辙!』
『若真有深情眷顾,又怎么敢作弄大谋?若真知一身所有,概家族惠赐所出,又怎会刀兵相见!』
『蠢材!蠢货!孙家怎生得了你兄弟两个!』
『莫非是天欲灭孙氏乎?!』
说道最后,吴老夫人声色俱厉,简直如同撕心裂肺一般。
孙权趴在了地上,连连叩首,『母亲大人息怒,息怒,千万保重身体要紧,孩儿愚钝,是孩儿之错……』
孙朗低下了头,伸手捏着面前的小酒葫芦,他没有像是孙权一样的叩头认错。当年他没有认过错,当下自然也不会认。孙家儿郎,虽然表现出来略有差异,但是骨子里都是一样的犟脾气。
过了许久,等吴老夫人的气息稍微平息了一点之后,孙朗才缓缓的说道:『如此,某也不做多求……唯有一事……』
孙朗抬起眼眸看着吴老夫人,『昔日从权,乃策兄弟之子尚未生诞,未知凶吉男女,不可定也……如今既然策兄弟之子已然渐长,何不还权?此方为家族传承,伦常有序!』
孙权闻言不由得一怔,然后回头看他母亲。
『……』吴老夫人呼吸乱了一下,停了片刻之后才说道,『朗儿有此心,念家族血脉……甚好……不过其年岁尚幼,不可担于大任……』
『故而……』孙朗将目光转移到了孙权身上,『母亲大人便是一力维护,不管此人是对是错了?连传承伦常,都可置之不理了?既有遗腹子,为何不可任?此乃有驳伦常,任江东之士非议?』
『……』吴夫人说道,『虽有遗腹,然体弱多病,难以挑得大任,故当其身躯稳固之后再说,否则连番变动,多有震荡,诚为不妥。』
『哦?』孙朗依旧是斜眼瞄着孙权,『我怎么听说是……弟欺兄嫂,囚兄之子,不派师长,不授忠孝之道……如此难怪「体弱多病」,难怪是「难以挑得大任」……』
说到一半,孙朗忽然转头看向了吴老夫人,『看母亲大人神态……竟然是早已知晓?!哈!哈哈哈,我早该想到,早该想到啊!哈哈,哈哈哈哈!可笑,可笑!原来冠冕堂皇之言,便是人人都说得!背地龌龊之事,也是人人都做得!哈哈哈哈!好!真是好母亲!好兄弟!』
此时此刻,孙朗才真正感觉到了无边无际的无奈和悲伤,宛如巨浪一般将他吞噬的绝望。
最初的失望,是从周瑜赶来的时候开始的,然后到了此时此刻……
仅有的光芒都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了黑暗。
还有在黑暗之中那些腐朽的味道。
就像是孙朗自己的身躯开始了腐烂……
『混账!』孙权怒声说道,『事情并非如你所……』
『够了!』吴老夫人拦阻了孙权,沉声说道,『不必解释了……解释了,他也未必肯听肯信……朗儿,若是你心中还有你父亲,你兄弟的血肉情谊,即刻就俯首就擒,仍可有一条生路!』
『为什么不能说?为什么不让他说?!』孙朗瞪着吴老夫人,『你都知道对不对?其实你都清楚,甚至你都有参与对不对?!那是,那可是策兄弟的……』
『够了!』吴老夫人怒声说道,『这事情,不是你能参与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孙朗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明白了,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孙权忍不住说道,『你什么都不明白!』
『哈哈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孙朗大笑道,『不就是生于囚禁之中,死于囹圄之所么?跟某一样!哈哈哈……真是,真是好母亲,真是好兄弟!』
『啊哈!我父亲的好夫人!我的好母亲!还有我的好兄弟!』孙朗大笑着,然后举起了小酒葫芦,倒出了一些来,落于地面之上,『此便是敬天地!再敬父亲!三敬策兄弟!嗯……权兄弟,可愿饮否?』
孙权冷冷的盯着孙朗,并不作答。
孙朗摇头而笑,自饮起来,然后哈了一口气,『某从望江台出来,就没想着再回去!孙家……孙家之人,宁死于沙场,羞亡于床榻!』
『母亲大人……』孙朗转头看向了吴老夫人,『在下确实不肖,未能给父亲大人争夺些颜面,也不甚聪慧,有些时候难免意气用事……不过,呵呵,也就这么最后一次了……』
『江东之人,利用你我兄弟间隙,谋划生事……』孙朗又对孙权说道,『其罪自然在我……只不过,不知权兄弟可是满意了?这便是你所想要的?若是你我兄弟亲密,又怎会有外人作祟之机?!咳咳……』
孙朗似乎说得激切,咳嗽起来,然后又是自顾自的灌了一口酒,『望江台上望江水,海棠花中海棠红……年年岁岁,日日夜夜,权兄弟可有一日想起我?可有一次来看我?便如策兄弟之子,你可成有将其当成是孙家子侄,孙氏血脉?!啊?!策兄弟种下的那棵海棠,今日还可曾在?!』
『我让人砍了!』吴老夫人沉声说道,『人死了,还留着树做什么?!』
『……』孙朗怔了一下,旋即剧烈咳嗽了起来,『咳咳……砍得好!咳咳,好!哈哈,砍得好……』
说话之间,孙朗忽然喷出去一口黑血,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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