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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3章 要塞之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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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晚上,我才意识到,以前的我有多蠢。”

她转向思索着的少年:

“泰尔斯,别犯蠢,别听他们的,别装假几把。”

泰尔斯捏紧拳头。

别听他们的。

那一刻,他莫名其妙地想起快绳,想起后者对自己说过的话。

【别跟他在一个棋盘上对弈,泰尔斯,因为你不知道在这局棋里,他的手段有多深沉,底牌有多少张,而那些被父亲玩弄于股掌之上却不自知的人,则无比悲哀。】

紧接着,泰尔斯就想到了查曼·伦巴。

“我没有,我在战斗,以我的方式。”

泰尔斯下意识地开口反驳,几乎就在他想起那个目光如冰、冰中却燃火的男人的同一刻。

“身体上,你当然没有,但是脑子里呢?”

索尼娅凝望着他,伸手点了点泰尔斯的胸口:“这里呢?”

泰尔斯没有说话,胸口处,小时候被银币烧伤的疤痕似乎在微微发烫。

“几把原本只在一个地方长,”索尼娅重新举起烟卷,讽刺道,“但现实是,几千几万年过去了,它们变成了别的东西,无处不在不是自然长的,而是人为装上去的。”

泰尔斯抿了抿嘴唇。

“后来呢。”他嘶哑地问道。

索尼娅眼神一动。

“后来,后来啊,我不再死了命去跟他们掰手腕,赛举重,拼速度。”

“一定有什么东西,我这么想道,”她眯起眼睛,仿佛在重现当年用心思索的样子,“在这个棋盘上,一定有什么东西,是长久以来被他们所忽视,所抛弃,所不以为然,却可以被我所捡拾所利用的尽管这很难,因为这个棋盘已经属于他们太久,行棋规则也为他们制定了太久,久到所有人都觉得生来如此。”

“但是我不能放弃,无论他们笑得多大声,骂得多难听,用出什么来阻碍我,说出多下流的段子来编排我,什么为了接近公爵不晓得睡了多少人,都快把下面磨烂了之类的开什么玩笑,老娘可是六大村镇的第一悍妇,什么黄段子没听过,什么丑几把没踹过!”

不知不觉中,乌云渐渐散开,月光垂落,望台上青烟环绕。

索尼娅轻哼一声:

“我留下来,我坚持,我努力锻炼,学习,观察,一次次在与男人,与那些‘强者’的比试中败阵,然后渐渐地,我在最不起眼,最被人忽略,最受人嘲笑的地方,发现了某些有趣的,但大多数人不屑一顾的东西。”

“我有更好的平衡感,能在他们站都站不稳的独木桥上一溜小跑,在坑坑洼洼的破路上健步如飞。”

“我体型小,体重轻,能钻进更小的缝隙,躲进更窄的树丛,能配备不同种类的坐骑。”

索尼娅张圆了嘴巴,轻轻呼出一个中空的烟圈。

“我有更协调灵活的手指和手腕,我的武器带绑得比他们更精细,更紧实,更方便调试,我的长弓比他们校得更准,更趁手和紧实。”

“嗅觉,视觉,听觉,我有比起许多人来更灵敏的知觉,以至于有段时间约翰说我的鼻子简直比他的猎犬还灵。”

“我比相当一部分的士兵们更能忍受痛苦、寒冷和饥饿大概传自我母亲,我小的时候,她干完农活儿还要挣家用,要在河边蹲上好几个小时,洗上无数盆衣服,而我至今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在恶劣的环境下,我能潜伏藏身,并坚持到很久很久我虽力气小,可我的消耗也更少,甚至在耗尽全力之后,我只需要歇上他们一半的时间,只吃他们一半的食物,就能重新站起来活蹦乱跳。”

“在比最长的长跑还要长的长跑,或者说,越野里,我未必比他们快,未必比他们显眼,却比他们更稳当,更精确,更不容易疲劳、困顿、眩晕和迷失。”

泰尔斯听得入了神。

“就这样,忍耐,平衡,适应力,记忆力,细节与精巧,韧性和恢复速率;低消耗,高灵敏而你知道吗,我也是最近才发现,女人要比男人活得长久即使在和平年代。”

要塞之花弯起嘴唇:

“所以我学会了,发挥自己忍痛挨疼的能力,用更可靠的部位去迎接攻击,在他们惊讶‘你怎么这都不倒下’的时候,咬牙反击;我学会了选择更适合自己发挥的战场环境,而不是在平地上坐下来,跟他们咋咋乎乎掰手腕;如果这些都不行,那就干脆避开正面,打一场消耗战,隐藏自我,调动对手,赌他比我先累瘫,先冻坏,先饿晕。”

她拍了拍大腿,叹息道:

“当然咯,以上所有素质,男人们死都不承认我比他们更好,总有人反驳,总有人‘你去跟王室卫队比一比?’,但唯独一点他们承认了……”

索尼娅眨眨眼,指了指泰尔斯的脑袋:

“我的头脑。”

“虽然我觉得这是因为约翰先说了句‘她比你们都聪明’,而他们再怎么不愿意,也不敢得罪公爵。”

泰尔斯轻声一笑。

索尼娅说得兴起,一手拿烟,一手挥动,也不管唾沫星子飞溅:

“你知道,人们总是认为男性更聪明,理性,更冷静,更会隐藏情绪,更坚毅理智,而女人她们更迟钝,不理智,更软弱,情绪不稳,只懂歇斯底里。”

“但在这么久的军旅生涯里,我倒是没发现这一点你知道,差不多每个大头兵都暴躁、易怒、冲动,三天没逼操就忍不住要撸一发或干一架,好像也不比女人好多少。”

索尼娅摇了摇头:

“也不晓得‘男人更理智’的结论是哪儿来的。”

“从男人那儿来的,”泰尔斯突然发声,“你知道,越是缺啥,越要吹啥。”

索尼娅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等等,你听着不生气吗?”

要塞之花收起笑声。

“大部男人听到这儿,就要恼羞成怒矢口否认愤而跳脚,至少假正经地来一句‘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泰尔斯耸耸肩:

“那岂不是正中你下怀,‘男人不理智’?”

“哦,糟糕,你反应还真快,”索尼娅皱起眉,“以后我再想提这个,一定有人反驳‘你看,泰尔斯殿下也是男人,他就很理智’。”

“大可不必。”

泰尔斯礼貌地摆手后仰:“我可没有共享几把的打算。”

索尼娅再度发出爽朗的大笑。

她仰着头,望着被群星环绕的皓月,语含感慨:

“总之,扬长补短,我是我,我要做我的事情,而不是按照他们的标准,去做他们想让我做的事情,毫无意义地向他们证明‘我能成为男人’。”

泰尔斯突然觉得,前襟里的骨戒似乎不那么重了。

“卫兵的考核,你通过了?”

那个瞬间,索尼娅的笑容淡了下去。

“当我等待着下一次机会,尝试颠覆规则的时候,考核出乎意料,提前到来了。”

要塞之花站起身来,深深吸了一口烟。

“有群贼匪进了王家狩林落脚,星湖卫队带着新兵去剿匪,但情报出错了,那不是普通贼匪,而是刀锋领叛军的先行斥候。”

她的话语有些落寞。

“我们被拖在林子里整整一个月,损失惨重,信途断绝,进退不得。”

索尼娅缓缓颔首:

“就是那场战役,我通过了考核。”

泰尔斯听着她轻描淡写波澜不惊的话语,突然意识到,这背后隐藏着多么惊心动魄的故事。

“但我也明白了一点:在真正的战场上,当两边的人都像野兽一样扑向彼此,当你的敌人只想把刀子连同他的手一起戳进你的肚子,当你战友的肠子和血水混在一块儿往外漏的时候……”

要塞之花面色一冷,举起所剩无几的烟卷:

“没人鸟你是男是女。”

对方的话让泰尔斯想起了自己经历过的无数血腥,他不由面色一黯,同样站起身来:

“我很抱歉。”

索尼娅摇摇头,并不在意:

“就这样,我发现了我的另一项优势:头脑。无论任何环境,我都能咬牙冷静下来,忍人所不能忍,逼着自己去思虑,去总结,去考量战场局势如何,我们各小队的位置在哪,每个人分别在什么状态,敌人下一步可能会怎么做,我们下一步又该怎么做,去做出更有利更理性的决策……”

泰尔斯表情古怪:“但我记得,你之前才说过,你在断龙要塞,就是瞎几把打?”

索尼娅嘿嘿一笑,拍响大腿:

“所以我没有几把嘛!”

泰尔斯一怔,一时无言以对。

“还有个例子,血色之年,我们跟埃克斯特人在牧河沿岸陷入拉锯战。”

血色之年。

泰尔斯听见这个名词,笑容为之一收。

“阿拉卡和他的怒火卫队是先锋,战不惜命悍不畏死,敢与埃克斯特的军队野战对冲,折在他手里的北地勇士不知凡几。‘王国之怒’一时名传西陆,据说连努恩王每天起床的第一个问题,就是‘阿拉卡·穆死了没有’。”

要塞之花摇了摇手指,撇撇嘴:

“而就在阿拉卡名头越来越大,星辰人也越死越多,越发绝望,越发狂热,你父亲甚至要征发少年兵入伍,跟北地人玉石俱焚的时候,我冷静下来了。我想,我们不能这样,然后,然后我去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

索尼娅深吸一口气:

“在阿拉卡的一换一疯狗打法,让他和他的部下死光之前,我绕开主战场,深入敌后,突兀埃克斯特人占领的北境……”

“夺回了寒堡。”

她说这句话的口吻同样轻描淡写,仿佛无关紧要。

血色之年,夺回寒堡……

但泰尔斯连通起记忆,想通之后顿时色变:

“什么?”

“怎么,不相信?”索尼娅挑起眉毛。

泰尔斯使劲眨了眨眼睛,努力回忆自己的历史知识:

“不是……等等,据我所知,两百年前,‘征北者’艾丽嘉可是调动全国之兵,布下了三面口袋,其间计策无数拼杀不止,还多亏了运气,这才夺下北境最大最丰饶的寒堡,把埃克斯特人逼退到北方平原和黑沙山……”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要塞之花:

“可是血色之年,你孤军北上,无援无应,又要面对十万大军的威胁,是怎么做到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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