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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高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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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反驳了翡翠城中的荒谬谣言,他指出:南岸领周边海域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必不会有“海上有组织投机犯罪分子”,南岸海疆从始至终都是和平的、安全的、稳定的、有秩序的,商货流通顺畅,航运井然有序。

有鉴于此,少数工商业者们对本地营商环境、航线安全和市场秩序的担忧是多余且毫无必要的,翡翠城依然拥有着世界上最健康、最安全、最有活力、最具发展前景的经贸合作市场。

此外,坦甘加船主还大力批评了一小撮自私自利的商人和手工业者们不知自爱、盲目跟风、传谣信谣、上头买卖、搅乱市场、最终害人害己的短视行为。他相信,在泰尔斯王子的英明领导下,翡翠城必将再现王后之城、财富之城、梦幻之城的光荣历史。

凯瑟尔陛下私人特使、星湖堡公爵、第二王子、王室第一继承人、翡翠城代理城主泰尔斯殿下,对坦甘加船主的发言与立场表达了高度的赞赏和支持。他向与会者强调:俗话说,无风不起浪,而空穴也不能来风。翡翠城是王国有名的法治城市,绝不会任由别有用心的敌对分子造谣作乱,以分化团结,危害民生,打击信心,服务他们不可告人的卑劣目的。

会议双方进行了坦诚、建设性、富有成效的沟通。会议的最后,殿下亲自步送坦甘加船主到书房门口,挥手致意,依依惜别。

王子侍从官怀亚·卡索陪同会见。

“下一次,坦甘加,”送走对方前,泰尔斯浑不在意地加了一句,“如果不想走漏风声,那就谨慎选择客户。”

坦甘加眼神一颤,若有所思。

送走心事重重的坦甘加,泰尔斯坐在书桌后,看着缓缓关上的房门,陷入沉思。

感觉到了吗,泰尔斯?

心底里的声音对他道:

你看清这个海盗的本质了吗?

他无意为你服务,却最终不得不尔。

这就是权力的落差,所能起到的作用。

无论是大与小的落差,还是有与无的落差,抑或知与不知的落差。

它操控、强迫、激励着人们,去做出常理之外、本分之外、利益之外、理性之外的事情。

想到这里,泰尔斯无奈叹息:是啊。

我不过轻轻一言,坦甘加就害怕如斯。

不,泰尔斯,别傻了。

心底里的声音幽幽反驳他:

他所害怕的,从来不是你的某句话。

泰尔斯的笑容消失了。

“怀亚,您相信我们的坦甘加船主,相信他其实并未背叛詹恩吗?”王子幽幽道。

在一旁整理公文的侍从官闻言一怔。

“我不知道,殿下,”怀亚发言谨慎,措辞小心,“但就刚刚看来,我不觉得他——至少看上去不像——有这样的胆量。”

“我也这么觉得,”泰尔斯点点头,“整个船团几百号人,生计性命都捏在对方手里,他害怕詹恩,恐惧詹恩,更不敢背叛他。”

“那就是说他确实是被蒙骗……”

“但他是人,他拥有比恐惧,比胆量,比忠诚,乃至比利益立场都还要复杂得多的东西。”

怀亚面露不解。

泰尔斯靠上椅背,出神地望着墙壁上“致命鸢尾”的肖像。

“坦甘加是经年的海上老油条,他绝对知道那趟生意有问题,可他既不拒绝也不支持,而是默不作声,袖手旁观。”

嫉妒,不平,愤慨,侥幸,懒惰,贪婪,谨慎,市侩,残忍,冲动……

泰尔斯一样样数着他刚刚从坦甘加的眼神里读出的东西:

所有这些凑在一起,且每时每刻都在不断来回更替,让坦甘加这个人复杂而多变:

他时而对詹恩嫉妒不平,时而对他忌惮不已;时而在咬牙切齿满腔愤恨,时而满足满意乃至感激涕零;时而庆幸自身靠山后台的强大,时而又埋怨金主仗势对他颐指气使;时而狡诈算计要落井下石,时而想装聋作哑明哲保身;时而指望翡翠城兴旺发达他好继续发财,时而对鸢尾花可能的没落幸灾乐祸寻思要分一杯羹……

而所有的一切复杂可能,或推或拉,却都在那群血族客人们踏上他船只的那一刻收束。

坦甘加陷入犹豫,一边笃定这绝算不得背叛,一边又暗暗幸灾乐祸推波助澜;他一面觉得这种小事理当威胁不到空明宫,一面又暗暗希冀这能给大人物们一些应得的教训和苦头;他在事后辗转反侧忐忑不安,一力撇清关系,一面又忍不住趁着劫难,就着大势大发横财……

“詹恩是对的,他把握住了最根本的利益链条,因此笃定坦甘加决计不敢,更无力背叛他。”

泰尔斯出神道,仿佛看见一条条细线从初代伦斯特公爵的画像背后延伸而出,笼罩空明宫,覆盖翡翠城乃至南岸领:

“但他也并不全对:坦甘加在黑白分明的忠诚与背叛间步履蹒跚,最终走向不可控的第三条路。”

视野中,画框延伸出的每一条细线,都在以不同的姿态、幅度和频率轻轻震颤,或推或拉,或大或小,或急或缓。

怀亚思索了一下:

“但他这么做,仍旧导致了南岸公爵失势,几与背叛无异。”

“这就是有趣的地方了,”泰尔斯勾起嘴角,与画框里同样似笑非笑的第一代伦斯特·凯文迪尔,隔开七百年的距离对视一眼,“如果坦甘加真的下定决心,从一开始就背叛詹恩,那事态的发展、我们所面临的局面乃至最后的结果,想必都截然不同。”

他摇摇头,轻叹道:

“我恐怕也就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找他‘合作’了。”

“所以,坦甘加的行为,和真正的背叛还是有差异的,”怀亚反应过来,“就像这和纯粹的忠诚,也有不小的距离。”

泰尔斯点点头,发出感慨:

“人们并不总是清醒地、明确地、理性地、主动地、自知自觉地做出选择的。更多的时候,他们往往是被迫地、无意地、麻木不仁地、后知后觉地、当下也许坚定但事后可能追悔地,做出取向模湖的选择。”

“就像坦甘加,”怀亚点点头,“以及这场风暴里,翡翠城中从上到下的无数官商工农,市民百姓?”

泰尔斯看向怀亚,略有惊异:

“正是。”

他坐正身姿。

“历史也许不是由英雄造就的,尤其是那些我们印象中坚定的、伟大的、魄力十足、目的明确的英雄,而是被无数个像坦甘加这样,麻木懒惰却又蠢蠢欲动的看客们,是被他们无意识地齐心协力所汇出的洪流,共同托举起来的。”

泰尔斯出神叹息:

“所以《落日教经》里,先知莫哈萨会说:‘那不只是历史,更是命运。’”

所有人都在奋力挣扎,却甚少有人意识到,由始至终,都只是他们在作茧自缚。

怀亚担忧地看着这个样子的王子:

“殿下,您还好吗?”

“什么?噢,当然,”泰尔斯回过神来,“好了,有请下一位客人……”

怀亚不无疑虑地点点头,目光在王子脸上的瘀伤上掠过。

于是房门再一次被打开。

“哈沙!亲爱的哈沙!我最最亲爱的哈沙特使阁下!”

“殿下!尊贵的殿下!我最最尊敬的泰尔斯王子殿下!”

来自终结海对岸泰伦贸易邦的邦首特使,哈沙大人大笑着张开戴满宝石戒指的双手,和同样笑到脸部变形的泰尔斯热情相拥贴面示好,仿佛从第一天开始就亲如兄弟——尽管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会面。

“曦日在上,殿下位临翡翠城以来,从未对鄙人如此热情过,”哈沙的通用语有着荒山等地的特色口音,却并不浓重,只见他笑容不减,动作热情,一面对泰尔斯脸上的伤视而不见,一面又巧妙地在贴面礼中避开伤处,“可真让鄙人惶恐不安呢!”

“落日见证,惶恐是出于未知,”泰尔斯擦了擦脸上被沾到的脂粉,把臂挽手,催请体型庞大的哈沙先坐下,“但您料事如神,怎么可能惶恐?”

“哦?怎么说?”

泰尔斯落座后神秘一笑:

“我听说,您在来翡翠城之后,就联合了十好几个商团代表、各国贵戚、友邦特使——体量巨大,在翡翠城有分栈的那种——搞了个临时的商业同盟?”

哈沙那一对刷染白黄红黑四色——以示对曦日大君肃穆、慈悲、愠怒、混沌四圣态之敬畏崇拜——的人造眉毛向上一挑。

“听谁说?哦,哈,哈哈,一个小小的聚会罢了,都是平时玩儿得来的朋友……最多用来跟詹恩公爵讨价还价,在进口关税上谈判博弈罢了。”哈沙大笑着摆摆手,姿态自然。

泰尔斯眯起眼睛:

“难道不是因为您料事如神,早早笃定了翡翠城会出大事?”

“欸,这倒没错——翡翠城哪还有比您贵驾亲临更大的事儿?”

泰尔斯和哈沙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一者心中感叹对手不好对付,一者暗中寻思是哪个小崽子透露了风声。

“还真有比我更大的,”泰尔斯皮笑肉不笑,“比如说,趁着空明宫易主,人心不稳市场萧条的当口,你搞的同盟联起手来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破坏行业规矩,制造短缺恐慌,排挤本地业者,吓退上下游的新老客户,在市场一团糟的时候抄底捞一把,把本就在走下坡的翡翠城,再往深渊里推一手?”

哈沙眼里的笑意消失了。

“啊,我可算知道您邀请鄙人来做什么了。”

泰尔斯也收敛了笑容:

“你,哈沙特使,还有你那个牵涉国外各行各业的‘小聚会’,不是来翡翠城谈关税的。”

“事实上,我们就是来翡翠城谈关贸政策的,”哈沙不慌不忙,“只不过这一次,谈判条件有些……嗯,特别。”

“这是詹恩的要求?”

“您何必明知故问。”

泰尔斯长叹一口气:

“如果翡翠城就这么死了,关税条件谈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市场不会死,”哈沙摇摇头,“它们只会衰落。”

而头脑足够聪明、本钱足够丰厚、关系足够硬朗的人,在衰落的市场也能里获利。

甚至获利之巨,更胜丰年。

泰尔斯沉默了一会儿。

“既然把话说明白了,我能否请求你们,不要再为詹恩站台了?”

“对不起?”

“我说,请特使阁下发动一下在那个小小外商联盟里的人脉,不求他们亏本经营乃至让利于民,只求他们正常行事,好好做生意,不要再跟着做恐慌宣传唱衰环境,也不要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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