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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她该怎样去对池燕淮呢

世界仿佛被金黄色取代,绾绾视线里只有刺目的金色,梵音由远及近,一遍遍的荡进耳膜,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随着梵音的节奏而跳动。

遍地金色的世界出现了些许变化,她视线里渐渐浮现出一尊尊佛陀的影子,这些佛陀越聚越多,密密麻麻,倒真应了阵名,万佛阵。

远方好像传来了醇厚的撞钟声,声音不大,却像直接撞进人的脑海里,让绾绾感觉头脑都有些发晕。

呵,故弄玄虚。

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闭上眼睛不去看这些讨人厌的佛陀。

可是有些东西不是视而不见就可以摆脱的,她脑海里开始传来诵经声。

“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声音一遍遍的重复着,扰的绾绾根本没有办法静下心来。

清净心?

这莫不是要让她断除执念?

仅仅是迟疑了一下,绾绾大约就明白了意思,她重新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一个个慈眉善目,金光所化的佛陀,这些佛陀都没有动嘴,但是诵经声却迟迟不停,而且只重复这么一句。

断除执念吗?

生生剜骨的痛除了她自己谁知道呢?

大仇未报,她凭什么断除执念?

绾绾取出诛邪,幻化出长枪,她对着面前万尊佛陀挥枪,可是在这里她的魔气像是被封印了,她挥枪只能用蛮力。

枪尖扫过离她最近的一尊佛陀,但根本就没有碰到那佛,她的枪便被荡开,她感觉到有威压从头顶自上而下,似乎是要强压着她跪在佛陀面前。

逼她下跪,做梦。

手中的长枪撑着地面,绾绾努力的和威压对抗,而她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凌云界的戒律堂,满地的鲜血,她在血泊中呻吟着,视线所及处是上神洁白的不染纤尘的靴子,骨头从身体中被抽出的感觉太过于清晰,她挣扎着抬头,想要去看上神的表情,想要在上神脸上看到分毫的怜惜,哪怕是一丁点儿,也足够了。

可是呢?

“云淮,云淮,我去乾云山找你,没有找到,听说你来戒律堂了,你怎么还来了这个地方,可是又有什么难训的魔修?”

“别进来。”

“呀,你今天身上血腥味儿好重,我陪你去换件衣服吧。”

“好。”

脑海里仿佛又浮现出了那日的场景,她艰难地爬起身来,少了一段脊骨,致使她没办法直起腰来,可是云淮呢,她抬起头来看到的只有上神披着月华的背影,少女欢快的声音在空气里回荡着,和她如今的惨状形成鲜明的对比。

早就该知道的,上神心里根本就没她呀。

亲眼看着她剜骨都没有丝毫动摇的上神,却担忧萦缇脏了鞋,而不敢让她踏入戒律堂半步,这样鲜明的对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偏偏又执迷不悟了三百年。

她可真是蠢到家了。

散掉一生的修为,用假骨代替魔骨,她一个人舔伤口,那个被她放在心尖尖上爱慕的上神,却从来不屑于回头看她。

直到她决心步入轮回殿踏上修仙路,上神才终于见了她,那天的风很暖,她对上上神温和的目光,却没懂上神眼里的欲言又止,上神只是抬手帮她摘了朵花,她就以为上神对她许了心意。

于是她就义无反顾的进了轮回殿。

疼。

重量压的她直不起腰脊,疼痛仿佛和那日剜骨重合在一起,她死死的抓着手里的枪杆,手心的汗顺着枪杆滑落,可她偏不下跪。

她感觉自己的脊骨仿佛要被折断,额头上的冷汗一滴滴的滑落,掉进眼睛,让她有些睁不开眼,她的腿也不住的发抖。

她知道,这时候跪下来会使这样的疼痛减轻不少,可是凭什么呢?她是魔修,她凭什么要跪佛陀?

之前她已经因为信奉上神而折断过脊骨了,那样的记性长一次就够了。

她此生只是她自己。

她此生再不跪神佛。

“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诵经声还在响起,可绾绾脑海里,云淮的那张脸却愈加的清晰,摒弃执念,不可能的。

手抖的几乎要扶不住枪杆,她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左手的指甲嵌入右手的手背,右手的指甲嵌入左手的手心,鲜血顺着枪杆往下流,夹杂着冷汗,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

不跪。

她就是魔修。

她才不会被感化。

恍恍惚惚间,绾绾的视线里仿佛出现了一只黑色的靴子,有一双手敷在她手上,轻轻抽走了她手里的枪杆,她感觉到那人的另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腰处,那手好像带着无穷无尽的力量,让她本来弯了大半的腰渐渐直了起来。

压力减小了一些,绾绾抬起眼来,就看到了池燕淮。

少年的脸色有些苍白,他一只手握着他的双手,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腰,大约是替她分担了大半的压力。

“公主,对不起,我来晚了。”

绾绾听到了他沙哑的声音,她没说话,将视线转到面前,近在咫尺的佛陀之上,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那佛听,她道:“我此生修魔,便永不再信神佛,生执念也好,铸杀孽也罢,那都是我自己的路,谁也逼迫不得。”

诵经声还未停歇,可有了池燕淮的到来,绾绾脑海里云淮的影子却散去了些,她已经不像之前那么难耐,反而可以去端详池燕淮的脸。

乍一看这张脸和云淮一般无二。可是他是池燕淮呀,他不是那个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给她的上神云淮,而是那个会时刻站在她身侧的池燕淮,是哪怕被她称作小狗也不生气的池燕淮,是她一个人的池燕淮,她该拿什么样的心态去对这样的池燕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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