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起来。
但很快,他脸上的凝重变成玩味。
“黑剑提过。”
泰尔斯蹙眉:
“什么?”
莫里斯的眼里露出狡黠。
“从北地回来之后,黑剑跟我们说过,”他打量着泰尔斯的背影:“也许某一天,某个小王子会找上门来,对我们和血色之年的关系感兴趣。”
“看来就是今天了。”
泰尔斯的表情一变,放下手中的货物。
该死。
看来,他们认出自己不是偶然。
黑剑与这些人的联系,要比自己想象得更加紧密。
“别告诉我,你们组建兄弟会,是为了替贺拉斯报仇?”
泰尔斯不理会他,决心把主动权继续抓在手里。
“据你的说法,贺拉斯的魅力应该没那么大。”
然而此时,莫里斯却走到橱窗前,叹了口气:
“孩子,你拣过亚麻捆吗?”
泰尔斯举步跟上他:“什么?”
“你当然没有,养尊处优的王子。”
莫里斯举起自己的双手,看着粗糙肥胖的手指,目光迷惘。
“然而我拣过。”
泰尔斯不解地侧头。
“你抓紧根,看好头和尾,一束一束,一捆一捆,摔打脱粒,拣选疏理,堆积排垛,按部就班,”胖子看着窗外的远方,意味深长:“起初,你以为这活儿很简单,很明确,很快就能干完脱身。”
“但是你很快就发现,从第一束第一捆开始,就有麻絮意外地弹起,回束。”
“你以为那只是小问题,但是随着进展继续,拣好一束,蹦出一束,越来越多的麻束脱出掌控,缠绕纠结。”
莫里斯的眉头紧紧纠结:
“久而久之,所有失控的麻束甚至彼此纠结,缠作一团,将整团整垛的亚麻捆全部打乱,你找不到头,找不到根,握不住,甩不动,却又挣不脱,抽不出。”
“等你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连你自己的手脚,也早捆缚其中,越缠越紧,难以自拔。”
他怔怔地道:
“那一瞬,所有的亚麻,都变成了你认不出来,更无法解开的混乱模样。”
“而你面对一团乱麻,只是越陷越深,无能为力。”
越陷越深,无能为力。
泰尔斯没有打断他,相反,王子循着他的目光,同样望向窗外肮脏的街道,若有所思。
“你出身高贵,所以觉得无形的锁链缠绕不清,很麻烦?”
莫里斯捏紧自己的手指,轻嗤道:
“下次,试试亚麻吧感受感受民间疾苦。”
两人沉默了一阵。
但泰尔斯却感觉到,自己读出了什么。
“其他人呢?”
泰尔斯叹息道:
“除了你和黑剑,九巨头里的其他人呢?”
莫里斯回过头,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并不回答。
看着对方的表情,又想起艾希达与黑剑曾经的对峙,泰尔斯突然知道了答案。
“血色之年里,发生什么了?”他轻声问道。
莫里斯沉默了一会儿,扭过头。
不知怎地,看着他的表情,泰尔斯突然想起了白骨之牢里的人们。
这让他意兴阑珊。
“够了,我们走吧。”他呼出一口气,不再理会莫里斯,兀自走出货架,向哥洛佛两人打了个招呼,旋即朝店门而去。
“请问这位少爷,贵府邸在哪儿?”
格罗夫突然走出柜台,向泰尔斯靠近,却被哥洛佛一把拦住。
只见老板乖巧地搓着手,满脸谄媚:“您要的伤寒药,我好雇马车送去……”
泰尔斯眉头一皱。
“寄存在这儿,”少年冷冷道:
“等我要用的时候,我会通知这位本地好朋友来取的。”
泰尔斯向身后的莫里斯瞥了一眼。
格罗夫顿时一僵。
兄弟会的胖子冷哼一声:
“当然。”
“诶诶,”科恩不满地冒了出来:
“你们怎么就成好朋”
“再见,燕妮,”泰尔斯看也不看警戒官,而是神情复杂地看向年轻的老板娘,“还有……”
少年沉默了片刻,幽幽道:
“谢谢。”
燕妮同样默默地望着他,闻言一笑。
“不客气,”已嫁作人妇的好姑娘轻声回应:
“应该的。”
“请多加保重,好心的少爷。”
她语气温和,眼中平静。
一如当年。
泰尔斯最后望了一眼燕妮,眼中情绪翻滚:
“啊,你也是。”
泰尔斯想起什么,向哥洛佛挥了挥手,随意地指了指柜台前的格罗夫,随即离开了药剂店。
僵尸愣了一下,伸手掏向自己的腰间,却想起来他的钱袋早就在莱雅会所大方地扔给茜茜了。
哥洛佛别扭地转向科恩。
警戒官也愣了一下,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
我?
哥洛佛皱起眉头,做了个催促的表情:
不然呢?
科恩按住腰间同样空瘪的钱袋,想起自己这个月扣得差不多见底的薪资,顿时心中一苦。
“怎么,”杀手莱约克适时地出现,对科恩冷哼道:
“警戒官要强行赊账,欺行霸市吗?”
科恩一时气结。
泰尔斯走在前面没有看到,但是身后的莫里斯却察言观色,爽朗一笑:
“没关系。”
“账单算兄弟会的。”
他身后的老板格罗夫先是一愣,随后一阵哆嗦,表情苦涩。
莫里斯意识到了什么,哈哈大笑:
“别紧张,老伙计,不是那种‘结账’,这次我们是真结账,嗯,真金白银地付账。”
格罗夫露出难看的笑容。
莫里斯勾了勾手,他的下属掏出一个钱袋,放到柜台上。
老格罗夫没想到对方真能付账,顿时受宠若惊。
但莫里斯却没有结束的意思。
“嘿,老伙计。”
只见他一把揽住格罗夫的肩膀,显得亲密无间。
格罗夫生生一抖。
老板还没来得及回应,莫里斯就友善和蔼地轻拍他的脸蛋:
“下一次,你要是再让我听见说你打老婆……”
莫里斯嘿嘿一笑,住口不言,笑容无影无踪。
唯有满是横肉的脸上,依旧油光可鉴。
格罗夫嘴唇哆嗦,整个人抖得越发厉害,不住点头。
莫里斯豪爽地拍了拍格罗夫的胸脯,差点把后者拍背过气去。
胖子这才松开他,走出店门。
在这群不寻常的客人们离开后,药铺老板长出一口气,软倒在妻子的怀里。
“燕妮,那……那是谁?”
但出乎格罗夫的意料,从帮工时代起就唯唯诺诺低眉顺目,一直持续到妻子时代仍没有变化的燕妮,却在此时露出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深邃表情。
“一个朋友。”
燕妮扶着自己的丈夫,幽幽地看着泰尔斯脑后的黑发,眼神复杂微妙:
“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
“小朋友。”
格罗夫瞪圆了眼睛,目光在远走的客人和妻子之间徘徊,无论如何不敢相信燕妮会有这样的朋友。
直到泰尔斯和莫里斯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燕妮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
但她回过头,却见到丈夫搓着双手,满面谄媚。
“亲爱的,你上次看上的那件裙子是什么款式来着,”格罗夫小意讨好,笑容可掬:
“我买给你啊?”
深知丈夫德性的燕妮无奈地挑了挑眉毛,翻了个白眼。
地下街的泥泞街道上,哥洛佛和科恩紧紧跟在泰尔斯身侧,他们身后不远,莫里斯悠闲地踱着步,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莱约克和属下聊着天。
一路上的人们,先是在看到泰尔斯三人后不怀好意地抱团嘀咕,又在看到莫里斯后表情惊恐,躲避而去。
“刚刚,殿下,”僵尸先是警惕地扫了身后的莫里斯一眼,压低声音道:
“如果您想要帮助店里的那位女士,完全可以用更……适合的方法。”
“而不会让她怀疑您是……”
哥洛佛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完。
“调戏?”
泰尔斯淡淡道,帮他完成这个句子:
“还是见色起意?”
哥洛佛眉头一皱,不便接话。
“啊啊,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来着!”
听到这里,科恩耳朵一动,苦口婆心地对泰尔斯道:
“我知道,到了您这个年纪,是要开始对女孩儿们感兴趣了,但是我们要养成正确的恋爱观,别把性骚扰当成男女调情……”
“你是对的,嘉伦。”
可是泰尔斯看也不看科恩,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前路。
“我是想要帮燕妮。”
“而非害她。”
哥洛佛微微一怔,他迅速扫了一眼身后,若有所悟。
唯有科恩听得一头雾水,再三眨眼。
泰尔斯叹出一口气。
“所以,你们觉得她幸福吗?”
泰尔斯走过一个熟悉的街口,竭力忘掉曾经的过去:
“她真的满足于那样一个丈夫,真的满足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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