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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无可救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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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同时观察着俘虏的反应,“事实上,大部分事情都超乎预计地顺利,上上下下的人也如预想般合作,尤其是……”

“尤其是我兄弟?”

泰尔斯话语一顿,他转过头,发现希莱说这话时表情冷漠,语气平静。

他这才小心翼翼地点头:

“是的……以及费德里科。”

希莱毫不动容。

泰尔斯继续道:“在得知我被你逼到绝境之后,出于各种目的,他们都吐了不少东西出来,其中不乏关键的情报和筹——”

“你脸上的伤,”希莱突然打断他,“詹恩打的?”

泰尔斯一顿,下意识地撇过头:

“没关系,是我特意不躲的,小伤罢了——”

“打得好,”希莱冷冷道,看也不看他,“活该。”

泰尔斯顿时一怔,旋即满面无奈。

还真是谢谢你的关心和安慰呢。

“为什么。”

被束缚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洛桑二世艰难开口:“为什么?”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但泰尔斯知道他要问什么。

泰尔斯和希莱对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

“因为我不得不。”

泰尔斯也不管这地牢凹凸不平,又冷又潮,在俘虏面前就地岔腿一坐。

“从我进翡翠城以来,人人尊称殿下,处处礼遇甚隆,”王子想起这些日子的遭遇,不禁感慨,“选将会后犹有过之,如今我摄政空明宫,在此城一手遮天,废立公爵也一言可决。”

听到这里,希莱不屑哼笑,轻轻拨弄腰间的匕首。

泰尔斯并不恼怒,倒是同样笑了,无奈又可惜:

“但翡翠城里,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明白:泰尔斯王子,根本无关紧要。”

洛桑二世向他看去。

“只看表面的话,这场风暴的主角是詹恩和费德里科。这两个凯文迪尔,一个底蕴深厚手段老辣,一个以退为进暗藏机锋,他们死死捏住了风暴两端,翡翠城内外几乎所有的资源势力,权力筹码。”

泰尔斯认真地道:

“没错,这些日子里,翡翠城风风雨雨潮起潮落,无论是财政危机,治安事件,政治斗争,贸易困局,积年旧案,还是你按名单索命杀人造出来的‘大新闻’,说穿了,都不过是他们两个人围绕着南岸守护公爵的宝座,在隔空对弈,彼此攻讦而已。”

王子轻哼一声:

“相较之下,我既手无寸铁又根基薄弱,只能坐看他们你来我往,顶多算是个传话的——哪怕我把他俩都关在我的监狱里。”

不,应该说,自从把他俩关起来之后,我在詹恩和费德之间来来回回,就更像是个传话的了。

想到这里,泰尔斯无奈叹息。

“哟,还挺有自知之明。”希莱哼声道,也不知是赞许还是讽刺。

大小姐走到泰尔斯身边,习惯性地踢了他一脚。

后者抿抿嘴,不情愿地挪动屁股,让出(被他用屁股和裤子擦干净的)位置,看着希莱提起裙子,施施然坐下。

洛桑二世望着头顶遮蔽月光的盖板,双目无神。

但泰尔斯也不管俘虏如何,只是兀自继续:

“但如果往深了挖,就会发现,我有这样的处境不足为奇。”

“因为这场风暴,实质上是复兴宫和空明宫,是永星城和翡翠城,乃至南岸领本地甚至终结海两端不同势力的博弈,”星湖公爵幽幽叹息,“而我,我最多是个牵线木偶,毫无自主权和话语权,唯一的作用,或者说,被赋予的唯一自由,就是在大戏落幕的时刻,走上搭好的舞台说几句场面话,在詹恩和费德里科两人里二选一。”

临机决断。

自由裁量。

泰尔斯想起国王对他的这两句承诺,不由摇了摇头,更觉讽刺。

“如果照这样的棋路走下去,无论最后我选谁作公爵,无论是谁赢得棋局,都与我无关,”泰尔斯凝重道,“我发挥不了半分影响,遑论主导局势,得到我想要的结果。”

“这才是我地位崇高,却在翡翠城步履维艰的根本原因——由始至终,权力都不站在我这一边。更糟的是,无论詹恩,费德里科,翡翠城,空明宫,各大势力,乃至我手下都有人看穿了这一点,这让他们越发肆无忌惮,对我视而不见。”

泰尔斯想起这些日子在翡翠城的种种遭遇,从热情到冷遇,从一呼百应到阳奉阴违,不由感慨万分。

“因此,为了扭转局势,我不能再按部就班,得要创造主动,抢夺筹码,拿到可用的武器,”他的眼神坚定起来,“用一种更离经叛道但也更行之有效的方式,来提醒整个翡翠城:我,北极星,在某个节点上,比凯文迪尔的两位候选者更加重要,更能主宰他们的利益和命运。”

【泰尔斯,你虽立足大地,可抬头就是星辰,待到日落入夜,伸手以探,未必不能及。】

【为此,你要抓紧手中的权势,在必要时使用它,以期扩张它……】

泰尔斯摇摇头,甩掉科特琳娜·科里昂信件里的字句。

“为此,我不得不先退让一步,牺牲一点小小的形象,营造出跌了一大跤的狼狈样子,以让所有人都看见我的存在——一个被翡翠城逼上绝路,因此既有理由,也有决心,置翡翠城于万劫不复的未来国王。”

泰尔斯幽幽道:

“而非一个听爸爸话出游的乖儿子,循规蹈矩,为了万全之计而处处掣肘,强龙难压地头蛇的过渡花瓶。”

希莱坐在他旁边摩挲手套,闻言头也不抬:

“错误引导,又一次。”

躺在地上的洛桑二世眼神一凝,微微颤抖。

“对希莱而言也是一样。”

泰尔斯看了一眼希莱:

“之前,希莱只是公爵的妹妹,大家尊重她,同情她,可怜她……”

凯文迪尔小姐不屑轻哼:

“哦,真的?”

泰尔斯咳嗽一声:

“可即便提议她暂摄城主之位,他们也只是把她当作傀儡和花瓶,打着的其实是自己的算盘。”

泰尔斯转过头,看向洛桑二世:

“直到那一夜,劫走你,击败我之后,她便不再是鸢尾花家族的富贵小姐,而是整座翡翠城里,唯一胆敢公然反抗王子——或者说,反抗王权——的标杆,是风暴的参与者,是詹恩公爵的拯救者,且很有可能是翡翠城的救世主。”

“或者毁灭者。”希莱面无表情地补充。

泰尔斯挑挑眉毛:

“以及一面旗帜,一面能让心存不满又无胆反抗的南岸人,躲在下面的替罪旗帜。”

“你说替死鬼,”希莱冷笑道,“以及箭靶。”

你就这么喜欢拆我的台?

泰尔斯把这句话藏在心里,转移话题:

“话说回来,希莱,我猜应该也有不少人想方设法去找你吧?无论是劝阻的,还是投诚的……”

“你想知道?”

“可以吗?”

“不可以。”

吃了瘪的泰尔斯讪讪回头。

“你们欺骗了整座城……让他们害怕,然后呢?”洛桑二世挣扎着开口,“你打算拿沉沦的翡翠城,怎么办?”

“不怎么办。”

泰尔斯果断开口。

“风向已经变了,焦头烂额走投无路的我,就以希莱横插一脚、局势失控为由,从詹恩和费德里科开始,威逼利诱挑拨拉拢,从他们那里夺来不止一把趁手的武器——财税,外交,军事,治安……讽刺的是,这本就是他们用来掣肘我,威胁彼此的筹码。”

泰尔斯讥讽一笑:

“然后,我找到搅弄风雨的各大势力:浑水摸鱼的政治野心家,封闭保守的本地权贵,乃至见风使舵的翡翠城官僚,投机倒把的商团公会,随波逐流的街头帮派,亮出我抢来的武器和筹码,故技重施,辨明他们的立场,抠出他们的底牌……”

他回想着在空明宫接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

“于是一个接一个,我从高到低,层层向下,来回重复,根据对象的不同,或顾全大局展现宽容,或恼羞成怒鱼死网破,把从上一层那里得到的新筹码——大部分是模棱两可的秘密和承诺——利用信息差和权力差,放到下一层,转化为真正可用的资源和实在的权柄。”

泰尔斯眯起眼睛:

“以在最大程度上凝聚共识,消弭冲突和反对,换取妥协和配合。”

泰尔斯呼出一口气,双手向后撑地,姿态不雅地散坐在地:

“于是最后,看似沉沦不起,实则只是以假死威胁我的翡翠城,就在我既不选詹恩也不选费德里科,既不站鸢尾花也不求王室中央出手的前提下,就此复活,重新运转起来了。”

泰尔斯的眼里光芒闪烁。

如此,他才算真正入局。

真正拥有了——下棋的资格。

啪,啪,啪,啪……

沉闷又死板的掌声响起,打断了泰尔斯的思绪。

“呀,”只见希莱面色冷漠,语气僵硬,两只手掌机械地相碰,“好棒棒啊。”

呃……

回过神来的泰尔斯尴尬地低咳:

“那个,其实不用鼓掌的……”

“没人捧场的话,”希莱继续鼓掌,面无表情,“一个人多尴尬。”

其实嘛,现在也很尴尬。

泰尔斯连忙高声咳嗽,打断掌声。

“总之,我和希莱,一明一暗,就像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他转向怔怔出神的洛桑二世,“让本已经脱缰失控的翡翠城,在同样的——对手们用以反对我、钳制我的——惊疑和焦虑中,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

话音落下,没有回应,地牢里无比安静。

杀手本人只是双目无神,不言不语,宛如一具死透了的尸体。

“啧,瞧把你得意的,泰尔斯大殿下,”半晌后,希莱这才不屑开口,“事情就那么顺利?没出什么意外?”

泰尔斯挑挑眉毛。

那是……

但他心中一顿。

“事实上……”

泰尔斯犹豫着开口:

“跟其中一些人谈判的时候,我总感觉不太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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