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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第 1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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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南丰捋了捋胡须, 道:“你说吧,什么事?”
贺顾在下首坐下,转头看了眼征野, 低声吩咐了一句:“你回院儿里去,把昨日曲嬷嬷送来那个匣子取来。”
征野点头应是,转身离开。
贺顾这才看着贺南丰道:“爹,容儿是你的亲生女儿吧?”
他这话问的诡异,贺南丰愣了愣, 莫名其妙, 骂道:“问的什么混账话!不是你爹我的女儿, 难道还是你的不成!”
贺顾幽幽道:“既然如此, 您为何如此苛待于她?”
贺南丰皱眉道:“胡说,为父何曾苛待容儿了?”
贺顾端起桌上茶盏,吹了吹,缓缓道:“汴京城里,不说勋贵人家,便是寻常官家小姐, 都是一出生, 家里就开始给姑娘准备嫁妆的。”
“如今容儿已快九岁了, 按理说这时候, 便是添妆都已该添了个七七八八, 别家快的,没准现在都要张罗着, 给女儿相看人家了。”
“从承河回京后, 我想起这事儿来,便问账房要了他们给容儿准备的嫁妆单子,想看一看, 如今备了几成?若有不足之处,我这做哥哥的,也好给小妹添置一二,结果……”
贺顾顿了顿,他脸上虽然在笑,眼底却没笑意。
“哈哈,结果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堂堂侯府千金,那嫁妆单子,寒碜的搞不好都比不过寻常官绅之女。”
他目光冷冷看向万姝儿,寒声问:“夫人口口声声说对容儿好,我倒要问问夫人,难道这好,便是给她送点稀罕吃食,这便完事儿了?”
“若是如此,实在不必劳烦夫人,我贺顾的妹妹,还不至于连口好饭都吃不上。”
“噢,我倒忘了,若不是夫人惦记着,蟹黄酥这种东西,原也不会出现在容儿的望舒斋,难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容儿吃不得什么,夫人都记得清清楚楚,一点不比我这个亲哥哥含糊啊。”
贺南丰只有贺容一个女儿,之前没有过嫁女儿的经验,侯府太夫人又去世得早,他也并不懂得姑娘和小姐们,养在闺中是如何准备嫁妆的。
他平素对后宅之事并不了解,对贺容即便还算关怀,也只是通过看看女儿近日是胖了还是瘦了,来判断万氏有没有好好照顾她。
贺容倒是一直生的白胖粉嫩,一天比一天出落的水灵可爱,贺南丰也就越发相信,万姝儿这么多年来,并不曾苛待过贺顾和贺容兄妹俩。
他一直以为,万姝儿这个后娘还是尽心的,可此刻听贺顾娓娓道来,才知道,竟还有这许多他不知道的门道。
贺南丰心知儿子虽然叛逆了些,却从来是个直肠子,撒谎陷害这种事,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贺顾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贺老侯爷面色沉郁的看了看万氏,道:“若真如此,你这做娘的,也未免太不尽心了,这一年我带着顾儿离京,你不是在信中说,都在为府中庶务奔忙?容儿是长阳侯府唯一一个小姐,她的终身大事你都不上心,既如此,你究竟都忙到哪去了?”
贺顾道:“不上心?我看不是不上心,夫人是太上心了。”
“当年娘过世后,我与妹妹年幼,娘的嫁妆,也被夫人叫王管事寻了个由头,说曲嬷嬷是下人,无权掌管家产,强要走了。”
“容儿的嫁妆并不是无人准备过,娘生前便一直在给她置产。”
“我只问一句,如今是夫人管家,既如此,当初王管事,把娘的陪嫁和给蓉儿准备的嫁妆单子一起要走,这些东西都上哪儿去了?”
“我娘的陪嫁,容儿的嫁妆,夫人也该物归原主了吧?”
万姝儿怔然,她确实没想到,贺顾要说的竟然是这件事。
事情早已过去多年,若不是今日贺顾提及,她怕是都不记得当初有这么一茬了。
毕竟当年言眉若死了,贺南丰扶正她做了新夫人,府中下人都忙着巴结她,有些事根本不需万姝儿亲自吩咐,便会有人摸着她的心思先去做了。
至于现在,整个侯府都归她管多年了,她又哪里能记得那死了多年的短命鬼言小姐,有些什么嫁妆?
这便一时没答上话来。
贺老侯爷眉头皱得更紧:“指使王管事,要走眉若嫁妆……真有这种事?”
贺顾上辈子在亲爹面前,十分别扭,言大小姐去世后,他心里恼恨母亲尸骨未寒,贺南丰就迅速扶正妾室,一看他和万氏腻歪贺顾就反胃,更是一句话也不愿再同他说,父子俩见了面,也只有阴阳怪气,横眉冷对。
至于受了委屈,那更是硬着头皮,打落了牙齿也要和血吞,示弱是不可能示弱的,打死他也不可能示弱的。
贺顾原不信贺南丰什么也不知道,只以为,他就是一心护着万氏罢了,谁知,直到贺老头过世,贺顾才发现,他可能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万姝儿在他心里,没准始终都是娇娇弱弱一朵出水白莲。
贺南丰大半心思,估计都用在钻营朝中的差事上了。
征野回来的很是时候,他捧着一个小小的红木匣子,气喘吁吁的跑进了正厅。
贺顾接过匣子,淡淡道:“爹若不信,一看便知。”
“汴京城里几家铺子——文盛书坊、兴安绸缎铺、珍客楼……其他的姑且不论,单这三家,每一个都是日进斗金,这些都是当年娘从言家带来的陪嫁,也是娘亲自置进蓉儿的嫁妆单子里的。”
“除此以外,这匣子里,还留着当年娘出嫁时的陪嫁单子,张张字据清明,皆有言家账房印信为证。”
贺老侯爷面色风云变幻,他猛地站起身来,两步冲到贺顾面前夺过了那个匣子,打开匣子翻出里面泛黄的纸张来——
当初他与言大小姐,是两家长辈早早定下的亲事,言眉若是言老将军独女,陪嫁十分丰厚,底单字据都足足有一摞厚。
贺南丰哗啦啦的翻着,越看胡子抖得越剧烈。
半晌,他的目光终于顿在了最后一张上——
果然是言大小姐亲笔所书……刚给贺容置了一半的嫁妆单子。
贺顾等他看完,才淡淡道:“如今我也只剩下这些单子,这些田庄铺子的契书,早就到夫人手里去了。”
贺南丰缓缓转头看向万姝儿,面无表情的一句一顿问:“……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万姝儿伺候了他多年,看他这副模样,知道这是动真怒了,但今日事发过于突然,她毫无准备,慌张之下,六神无主,只能搪塞道:“这……这多年过去,妾身又怎生能记得……”
贺顾笑了笑,道:“夫人不记得不要紧,叫来府中账房,对一对这些铺子,如今是不是在夫人手里管着,不就成了,这又有何难?”
又道:“征野,你去账房请王管事来……还有,不能只叫他一个,把账房所有管事全都叫来。”
征野点头应是,立刻又转身去了。
贺顾胸有成竹,反观万氏,却吞吞吐吐,一句明白话也答不上来。
贺南丰也不是傻子,此刻他已心知贺顾所说,十有八九都是真的了。
他放下匣子,缓步走回万姝儿面前,面无表情的问:“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有这些事没有?你侵吞了眉若的陪嫁、容儿的嫁妆,有这些事没有?”
贺老侯爷再怎么说,一辈子也是戎马刀剑里过来的,平日里他虽然随和,但乍一动真怒,简直吓得万姝儿两腿发软。
还好现下她还坐在长椅上,否则怕是站都站不稳了。
万姝儿知道贺南丰动了真怒,今日这事儿,若不能善了,日后她在侯府的日子怕是就难过了。
……还是赶紧哭吧,往日只要她一流眼泪,侯爷总会心软的。
当即抹着泪,颤声抽泣道:“怎能……怎能说是妾身侵吞她的陪嫁呢,她既已去了,又是侯爷的女人,那些产业自然也是侯爷的,怎么能留在一个下人手里?”
可惜万姝儿话没说完,贺南丰却听得勃然大怒,他左手掐住她的下巴抬起头来,右手食指先是中风一样指着她抖了个半天——
继而抬手狠狠一耳光,直扇的万姝儿从椅子上被贯到了地下,乱了发鬓。
这一记响亮耳光,在侯府空旷正厅里不住回响,就连坐在下堂的贺顾,都不由得听的屁股一紧。
贺老侯爷看着不可置信的捂着脸,跪伏在地上的万姝儿,气的声音都在发抖。
“你原只是个良妾,当初我不顾外面非议,顶着岳父岳母压力将你扶正,已是给足了你体面,你已是侯夫人了,堂堂侯夫人了!你想要什么,我不曾给你?为何……为何你却连眉若,留给两个孩子的一点东西,都不愿放过?”
“你究竟是猪油蒙了心,还是黑了心肝了?”
长公主语气里终于微微带上了点无奈:“母后……画像岂能看出人品才学?”
皇后愣了愣:“吴公公说,送画像来前,他已特意遣人去查过了,并无不妥。”
“前朝便有公主选亲,内官收受贿金,向宫中举荐行贿之人的先例,内官的话恐怕未必可信。”
她话音刚落,旁边一直站着大气不敢出的吴公公就被吓得膝盖一软,立刻跪下了。
他连连磕头告饶道:“还请长公主殿下明鉴,还请殿下明鉴啊!”
“老奴奉娘娘之命,整理京畿所有适龄官家子弟的名目与画像,全都是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只挑才学品貌俱佳的,便是样样都好、哪怕有一丁点的污点都不敢取,深怕误了殿下终身大事,从头到尾都尽心尽力,岂敢行收受贿赂这等胆大包天之事啊!”
长公主在皇后身畔的长椅上坐下,侍立在侧的小宫女立刻很有眼色的把早早就备好、温度适宜的茶递了过去,她垂眸接过茶杯,杯盖轻轻拨了拨,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情绪。
“吴公公在母后身边当差,日子也不短了,若非我今日回宫途中,亲眼见到这位长阳候家的世子从城南花月楼里出来,自然也不会疑你。”
皇后惊的猛然站起身,道:“什么?花月楼?”
吴公公也如遭雷击,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一张老脸哆哆嗦嗦道:“这……这这怎么可能呢……”
“这话本该我问你。”她淡淡道,“母后命你选人,你便选出一个流连于花街柳巷的纨绔回来交差?”
“吴公公究竟是老眼昏花了,还是长阳侯府给你塞了银子?”
吴公公被她这话吓得差点没厥过去,他心知这位长公主对于皇后身边生了异心的宫人,惩治起来有多狠,若是真的被公主误会,恐怕不但他内廷司掌事的位置保不住,还得吃好一顿苦头。
越想越怕,忙苦着脸替自己辩解:“殿下!老奴真的不曾撒谎!”
“这……这长阳侯府的贺世子,他父亲贺侯爷刚刚从承河平乱归京,是圣上也器重的良将,贺世子的外祖父又是当年先帝爷在时,有过勤王之功的言老将军。世子的弓马骑射自小就得了贺侯爷与言将军教导,在整个汴京的勋贵子弟里,他说第二绝没人敢称第一啊。”
“老奴也是听了贺世子的才名,才会递了他的画像到娘娘跟前,贺世子往日里名声并无不妥,老奴也不知道他错了哪根筋,突然就要往那花街柳巷里钻呀。”
吴公公这番话说的几乎是声泪俱下,皇后看了都有些不忍,道:“这,或许是吴公公不小心弄错了,瑜儿……”
长公主放下茶杯:“既如此,念你年纪大了,这件事便不追究你的过错。”
“只是公公既能弄错一个贺世子,想必其他勋贵子弟的人品,也未必不会出错,选驸马的事,就先缓一缓吧。”
她语毕,站起身对皇后一揖道:“儿臣匆匆回宫,未曾更衣,身上尘土不净,恐污了母后居处,先告退了。”
皇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好吧……”
也只得目送女儿离开了芷阳宫。
长公主刚一出殿门,却并没有立刻离开,她站在门前等了一会,果不其然没多久殿内便跟出来了一个嬷嬷。
“殿下。”
“这些日子,母后身体可好,有按时服药吗?”
“按时服了。”李嬷嬷知道长公主担心什么,又道,“娘娘这些日子未曾犯病,只前些天夜里做梦恹着了一回,有些受惊,奴婢们精心照料着,如今已没什么大碍了。”
长公主颈间面纱虽然刚才摘了,系带却还挂在耳上,材质上好的纯白月影纱坠在颈下,此刻她才把面纱重新覆回面上,动作间微微露出一个缝隙,隐约可见修长脖颈上突起的喉结。
但李嬷嬷却似乎什么也没看见,长公主身边跟着的唯一一个大宫女兰疏也对此视若无睹。
她转身离去,兰疏垂首跟在后面,宫门前一直静静候着的一排宫人立刻也提着暖黄宫灯跟了上去,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
李嬷嬷站在宫门前屈膝低头礼道:“恭送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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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长阳侯府。
天光晴好,贺顾起了个大早,他洗漱完毕也没吃早饭,径自带着征野去了贺容居住的望舒斋。
长阳侯府虽大,内里却分了不少的小院子,内院主人家居住,外院则是侍仆们的居处,贺容的望舒斋便在内院东侧。
征野刚敲门没多久,一个挽着袖子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就打开了门,她手里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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