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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坚守

来放进行李柜,后边彭野几步上去接过,嗓音低沉,说:“我来,你别动。”

“就两件衣服,很轻。”程迦说。

坐下后,旁边有人往上塞行李,彭野看着,抬手护住程迦的头。

程迦看他一眼,“矫情了。”

彭野平静道:“别摔下来砸到你的头。”

“……这黑人兄弟比你还壮,他那箱子比我的还小。”

彭野:“……”

两人各自想着自己的事,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别的对话。

起飞后不久,空姐过来送餐,问要什么饮料,程迦说:“咖啡。”

彭野拦住,说:“不用了,牛奶。”

程迦略微皱眉,觉着他今天不大对劲,但也说:“那就牛奶。”

彭野问:“还犯恶心吗?”

程迦道:“没。”

过了一会儿,她发现他还在看她,淡淡地问:“怎么了?”

彭野说:“辛苦你了。”

程迦想想跑南非一趟,的确折腾,但——“还行,说不上辛苦。”

坐了七八个小时,程迦腿有些水肿,她弯下腰揉腿。彭野见了,俯身给她揉捏。

程迦并不习惯。彭野是不喜欢在公共场合举止亲密的人,她也是。

但男人手劲大,收着力,捏得又酸又软,程迦也就没挣。

隔着走廊,坐了个带着女儿的父亲。小孩坐飞机时间太长,又辛苦又累,发脾气呜呜直哭,父亲把小孩儿搂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哄。

小女孩不依,越哭越伤心,父亲把她抱起来,在走廊上走来走去哄着她,亲吻着小姑娘泪湿的脸颊。

程迦看着。彭野也看。

程迦说:“我小时候也这样。”

那小女孩趴在爸爸肩上吧嗒吧嗒掉银豆豆,彭野略微笑笑,“难以想象。”

程迦说:“我爸也这么温柔。”

彭野想起什么,笑容就收了。

程迦并未察觉,看了那对父女一会儿。她想起她的父亲,也有母亲,还有原野上的小犀牛和象宝宝。她想,怀孕得慎重,孩子是责任,是托付。

彭野说:“你父亲走的时候,你多大?”

“十四岁多。”程迦淡淡地说,“对方车里的人喝酒了。”

彭野是知道的,被他弟弟晃了的那辆车司机是酒驾,所以冲向程迦父亲的车时,没踩刹车。

早该是时候了。他松开她的腿,直起身,刚要说什么,程迦调低座椅,说:“我睡了。”

彭野于是说:“好。”

接下来的旅途,他没睡着。

到了香港,转机去上海就快了。要到上海时,程迦身体不舒服的症状彻底好转,她才想起来问:“去西宁的票买了吗?”

“没。”

“原就打算回来的时候顺道看我?”

彭野看着她,“嗯。”

程迦寻常地说:“没地方住,让你应召上门一晚。”

彭野第一次去程迦家,干净,冷感,看得见黄浦江上的东方明珠。

彭野也看到了整面墙上摆满的相机,他觉得像程迦的眼睛。

他特意走近了看,程迦回头见了,道:“不怕吗?来过我家的人都怕那个。”

彭野说:“那他们应该怕你。”

程迦于是问:“你不怕我?”

彭野淡淡地笑笑,想起那个夜晚,女中学生身上沾着血,怀里抱着相机,她的眼睛和相机镜头一样。

彭野心口一块石头压着,在她面前格外沉重无力。他终于转头看她,声音不大地道:“程……”

“你先去洗澡吧。”程迦说。

“……嗯。”

彭野立在淋浴间里,用冷水狠狠搓了几把脸,不禁讥笑自己,当初去青海的时候也没此刻踌躇不定。

程迦沐浴液的味道弥漫在四周,是青橄榄,他早已熟悉的她的体香。

半途,程迦推门:“彭野,我来了。”

彭野回头,隔着水流纵横的玻璃,她一件件脱了衣服,赤条条地走进来。他这才反应过来,立刻转一下水龙头,把水温调热。

程迦头发上脸上全是水,安静地问:“你累了?”

“你累了。”

“我不累。”程迦说。

他低头,目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大掌抚着,黑眼睛湿润,“洗完澡去床上,我来。”

程迦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间,他一路怪异的举动都有了解释。

她吸了口气,说:“彭野,我没怀孕。”

彭野一愣。

“就是水土不服。”

彭野一时间没说话。程迦看他那表情,不是失落,也不是庆幸。

她说:“你看到小票了?”

“嗯。”

“被吓到?”

“那倒没有。”他笑了笑。

“我很惶恐。”程迦微垂下眼。

她的身体不适合,还有她的心态。

她抬眸看他,“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我知道。”彭野握住她后脑勺,用力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她那时的紧张和谨慎,他都看进了眼里。

“彭野,”她睫毛刮过他的下巴,轻声说,“我没准备好。”

“我也知道。”他说。

“你等我一段时间。”

“好。对不起。最近我失控了。”

“我也是。”她说。

彭野,你再等我一段时间。等我的身体与心灵都准备好了。我愿意给你生孩子。

他握住她柔白的手臂,搭在自己脖颈上,一抬头,望见床头墙上程迦的照片。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看她,略微笑笑,“谁拍的?”话说得云淡风轻,身体动作却下了力道。

程迦咬牙道:“自己拍的。”

他的脸如同以往,严肃又认真,带着无尽的温存,浑厚隐忍的低吼发自胸腔,眼睛像捕食的野狼一样死死盯着她。

她被那双黑色的眸子吸着,似醉似醒,怎么就从睡一夜,变成了睡一辈子?

时差颠倒,程迦在正午醒来,拉着黑窗帘,卧室里光线很暗。

彭野在她身边沉睡。

程迦轻轻下床,赤身赤脚,走到吧台边喝水,照例吃了方妍开的药,却减了量。

慢慢来。

她点了根烟,思索。她知道她心里那道坎是什么。她拿起手机,考虑很久了,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喂?”

“……妈。”

“嗯?”

“在干吗呢?”程迦不自在地搓着后颈,烟灰摇摇欲坠,赶紧把烟拿到前边来。

“……做头发。”程母的声音也有所缓和,问,“最近忙吗?”

“不忙……我明天回家吃饭。”

“好。我让张嫂给你买好吃的菜。”程母又说,“你今天中午就可以过来。”

“我中午有事。明天来。”

程母说:“那好。”

程迦挂断电话,略略呼出一口烟。

彭野从昏暗的卧室出来,客厅里一地阳光,把他刺激得眯起眼睛。

程迦光着身子和脚丫,跷着二郎腿坐在高脚凳上,面前一个木质画架。她一边画画,一边抽烟。

落地窗外阳光灿烂,她的身躯笼在光雾里,白得几乎透明。

彭野走过去,弯腰从背后搂住她滑溜溜的身体,她在画油画,类似波洛克的抽象主义风格,但色彩更明快。

彭野问:“画心情?”

程迦回头仰望他,愣了愣,才说:“是啊。”

“我以前不配合方妍,不和她说话,她就让我画给她看。”

“以前的画呢?”

“在暗室里。”

“我去看看。”他通知她。

“随意。”

彭野起身,看一眼窗外,又看看程迦的照片,拉上了窗帘内层的白纱。

他走进暗室,看到很多照片一排排晾在墙上。显影纸,相机纸,胶卷,显影水,油墨,数码冲印机,电脑……齐全得像在照相馆。

程迦在外边说:“抽屉里。”

彭野拉开抽屉,看见了画。密密麻麻的点,杂乱无章的线条,深浅不一的斑块,阴暗冷淡的色系,不像外边她正在画的那幅。

他一张张看完,以为还有,拉开下边的抽屉,结果看见了自己。一摞a3纸大小的照片上全是他。每张照片都有文字描述,他看到他立在走风坡上,风马旗,玛尼堆,他望着蓝色的天空。

高原风情,一行小字:“彭野,保护站三队队长,脾气很硬,心却很软,他说追捕盗猎者不是为了把他们关起来,而是让他们不再做。他喜欢画地图,看星空,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

彭野此刻心是软的。

他又看到一张:黄昏时分,荒凉的高原上青藏公路绵延远方,烧羊皮的火堆只剩灰烬,他站在灰堆边。暮霭沉沉,西天只剩最后一丝红光。

这张下边只有一句:“最后一个男人。”

彭野把相片收好,走出去,语气平定地道:“程迦。”

“嗯?”她回头看他一眼,画笔上沾着明黄色的颜料,又继续画去了。

“我有事要和你说。”

程迦又回头了,看他半刻,见他是严肃的。

“说吧。”她放下画笔。

彭野眼神笃定,朝她走去。门铃响了,彭野脚步一顿,回卧室穿t恤。程迦也套了件睡袍去开门,竟是程母。程迦意外,有几秒钟没说话,“……妈。”

“有上心的人了?”程母问,走进来。

程迦没答,母女俩交流甚少,但母亲的嗅觉着实可怕。

正说着,彭野从程迦卧室出来,程母一见,脸色就变了。彭野神色也不对。

程迦关上门,说:“妈,这是……”

“彭先生。”程母说。

彭野终究颔了颔首。

程母说:“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你说。”

彭野道:“好。”

程迦警惕,“你们怎么……”

“别管。”程母走去书房,程迦看彭野,撞上他复杂的眼神,他什么也没说,跟着去了书房。

程母立在窗边,声音不大:“你厉害。”

彭野平静地看她。

“她上一次主动跟我打电话,是要户口本和江凯结婚。”

彭野神色仍是未动。

“彭野,”程母压抑着音量,“她不认得你,你不认得她吗?”

“我无能为力。”这是彭野最真实的感受。当年的错他控制不了,如今和她的发展他也无法控制,“我道歉。”

“道歉的话我听过很多遍,没有任何价值。你弟弟和那个酒驾的肇事者一样,都有罪,可他现在过得风风光光!我不会告诉迦迦,你自己从她身边消失。”

“对不住,”彭野说,“我不会放开程迦。”

程母怒斥:“恬不知耻!”

这声把外边的程迦引进来。门推开,谈话戛然而止。

程迦冷脸看着两人,走过去,最终,却不经意地拦在彭野面前。人比彭野细小一圈,却是保护的姿势。她这维护的背影给彭野心里插了一刀。

程迦看着母亲,“怎么了?”

“迦迦,他……”

“程夫人!”彭野心口一惊,“我和她讲!”

程母不给他机会,“他家的人间接害死了你爸爸。”

骤然的死寂将三人裹挟。

程迦抿紧嘴唇。良久。

“程迦……”彭野的声音在程迦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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