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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火海

第二天一早起来,走出帐篷,冷空气扑面而来。草地上蒙了一层细细的冰。

彭野说,老郑那边的人已经部署好了,就等着黑狐上钩落网,他们得去和老郑会合。

不能带着程迦,另外,昨天抓到的那三个人也不能带着。

石头说:“那谁把这三人送返回去?程迦一个人肯定不行啊。”

涛子赶过来,刚好听见他们议论,立刻道:“反正我不走!”

彭野说:“达瓦、十六。没意见吧。”

十六不同意,“我不走。”谁都不肯走。

达瓦说:“就我和程迦吧,多一个人留在这儿,多一份力量。”

石头说:“你们两个女的,得小心。”

达瓦道:“石头哥,你总忘记我是当兵出身的。”

石头道:“那薛非……”

“我得跟着你们。”薛非拄着拐杖上前,“记者不可能放弃第一线。”

迅速商议完了,准备出发。彭野扭头,看了一眼程迦。

程迦正靠在车边抽烟,感应到彭野的眼神,她看了过来,他的眼神从未像此刻这般冷静笃定,她的心里已有预感,是分别的时刻。

她夹着烟的手抖了抖,终究稳住,平定地看他朝她走来,等待他宣告某个不可避免的分别,重大的、暂时的。

彭野走到程迦这边,看尼玛把那三人重新绑好了,说:“程迦,你和达瓦开他们的车,把人送回去。”

程迦抽着烟,脸色在冷风里显得有些白。

她没看他,也没吭声,像之前的无数个时候那样沉默。

他们站在大片金色的胡杨林旁,黄灿灿的叶子跟金子一样晃人眼。

起风了。

彭野望一眼灰白的天空,说:“要下雪了,把手套戴上。”

程迦没给回应。

他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一边,低声道:“怎么不说话?昨晚不是说好了吗?”

程迦并没有想什么,抬头,说:“好。”

她和那晚在木子村一样遵守命令,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又哪里看不出来?

她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心飘浮不定,语气像扎了根,说:“我等你。你要回来。”

她说完就走,彭野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拽回来,“程迦……”

“别说告别的话,彭野。”她打断,睫毛不停地颤着,最终沉静下来,重复,“彭野,别说告别的话。”

彭野心口泛酸。他握到她细细的手腕在抖,心软得一塌糊涂,人却微微笑了,语气轻哄:“你啊——”

“不说告别的话。”他轻轻抚摸她的手指,仔细瞧她半刻,道,“程迦,你对我没信心?”

程迦抬头,他眼睛很黑,冷静而沉着,给人无尽的力量。

她摇头,“不是。”半晌,道,“但也会担心。”

是,他思虑周全,准备充分,可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万一。

彭野喉咙一紧,万般难受,“程迦——”

“嗯?”

“程迦——”

程迦看着他的眼睛,“——你说啊。”

“程迦,如果有天我不告而别,你要原谅我。”

程迦盯着他,眼眶微红。她懂了。他看着她发红的眼,也知道她懂了。

她终究压抑下去,任冷风散了眼里的雾气。

“七哥。”十六唤他,要赶路了。

达瓦也把那三人牢实绑上车,喊:“程迦,要走了。”

程迦听这一声声催,别过头去,眼睛再一次微红。

彭野看在眼里,笑了笑,抬手摸她头发,摸着摸着,笑容有些维持不住。

“等着我。”

分道扬镳,不知前路。坎坷祸福,且自珍重。

他没再多说,拍拍她的肩,转身离开。

“彭野。”

他回头,“嗯?”

风吹着她的发丝在飞,她异常平静、认真,在说一个承诺。

“如果你走了,我也会走。”

彭野心头一阵冰凉一阵滚烫,“程迦——”他不是不知危险,但他选择更坚定。

欲说什么,但须臾间她已又启唇,“或许也不会。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淡淡的挑衅和不屑,一如初见。

彭野就笑了。他不是不知危险,但他选择更坚定。

他弯下腰身,目光与她齐平,眼神和之前的很多次一样,似要把她看进灵魂里,“程迦,好姑娘,你就往前走,不要回头。”

她回报一笑,“好。你放心。”

她是他的软肋,却也是他的铠甲。

彭野望定她。忽然有一瞬想吻她,但没有。他笑了,头也不回地离开。

程迦在风里立了一秒钟,冷静而决然地转身。

上了车,对达瓦说:“你看着他们三个,我开车。”

她系好安全带,从后视镜看到彭野的车走了,她发动汽车。

秋天金黄的高原上,他们沿相反的方向,拉出一条越来越远的线。

车开得飞快,程迦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过了冰原,到了沙漠。达瓦问:“程迦。”

程迦没吭声,好一会儿了,才道:“怎么?”

“你担心七哥吗?”

“不担心。”

“可我担心。”达瓦笑笑,“不,应该是有点儿紧张。那么多年的恩怨,今天终于要了结。”

程迦没吭声。

隔一会儿,达瓦坐起身指前方,“程迦,到班戈村长那儿后,咱们可以把人放在他那儿,赶回去支援七哥。”

“十一点方向?”

“对!”正说着,前边出现三辆绿色的越野车,达瓦一愣,“四哥他们!”

雪越下越大。

开出去没多久,彭野的车开到一个山谷处,爆了胎。他停下车换胎,修车的工夫,石头说:“赶去羊湖吗?”

彭野说:“对。”

石头又问:“说是黑狐和买方交接的地点在羊湖南边的二道洼?”

“是。”

石头犯愁,“羊湖那边这会子有羊群迁徙,不知道会不会碰上了杀羊?”

彭野没答。车修到一半,风雪里有辆车开过来,是附近的几位牧民,问需不需要搭把手。

彭野说不需要,但牧民们都喜爱无人区的武警和保护站队员,于是都下车和队员们聊了一会儿,直到车修好了重新上路才分开。

可等他们的车开出去很久了,原先的山谷里才出现了三辆吉普车。保持着非常安全而谨慎的距离,跟着越野车的车辙,往西去了。

快到下午三点半时,保护站三队的两辆车赶到羊湖东边。蓝色湖面上水波荡漾,雪花跟盐巴似的从灰白的天空中裂下来。

高原上风声四起,西北风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放慢车速,羊湖附近没有人烟,也没有藏羚。

走到一处没什么积雪的背风山坳,众人下了车,发现藏羚杂乱的脚印以及车辙印。

再开车往前走,有几只离群的藏羚在雪中跋涉,看到车辆便落荒而逃。

他们在离二道洼还有一公里的地方停了车,十六和石头下了车,先步行去前边探个情况。其他人则把车开到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十五分钟后,十六和石头回来了,消息可靠,黑狐的车来了,他们在和买方交易。

“上车。”一声令下,迅速行动。

程迦看一眼手表,下午三点半,已经不可能赶到羊湖。她用力抽了一口烟。

何峥从车内镜里看她,安抚道:“程迦,别担心。”

程迦别过头去,“我不担心。”

何峥说:“这次不是黑狐找上老七,是老七找上了他。”

程迦回头看他。

“黑狐这人啊,最大的特点是谨慎。安安受伤后,他恨老七入骨,却不亲自出手,搞出个悬赏买凶。他不冒险,只想东山再起,挣够钱了撤。”

程迦隐约意识到什么,盯着他看。何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她扭头看车窗外,西风刮着风雪扑面而来,那是羊湖的方向。

羊湖南,二道洼。这是一处天然的迎风面山坡,视野开阔,便于逃散。所以,当三队的两辆越野车加足马力冲到二道洼山坡时,正在接头的黑狐和印度买商早已发现行踪暴露,驱车而逃。

队员一路追逐,眼看着他们要逃离射击区域时,迎面的风雪里突出三辆越野车,荷枪实弹的武警瞄准攻击。

黑狐和买商的六辆车紧急刹停,前后夹击之下,冲上侧面的山坡。前边武警的车和后边保护站的车反应极快,双双急停。两辆车和黑狐成“八”字夹击姿态。

附近的藏羚四下狂奔,小羊跟着爸爸妈妈在大雪里疾驰逃窜。

风雪太冷,队员们全罩上面罩,只露出眼睛。十六趴去车边,拿枪朝对方车轮一阵猛打。

彭野回头,望一眼中间车里戴着黑色面罩和手套的黑狐。彭野喊了声“十六”。十六立马撤离,跟着他从车上滚下去,刚才他待的地方,玻璃被子弹打爆。

彭野握着枪,躲在车身后往那边扫了一眼,只怕有二三十个人。

他回头看着跟下车的薛非,“不碍事吧?”

薛非抱着相机,用力一笑,“不用管我。”

对面武警队的警察们摆好阵形,喊:“非法猎杀、贩卖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非法使用枪支弹药,缴械投降,从轻处罚!”

话音才落,砰砰砰几枪扫射,印度买商恼火了,直接和武警队的人干了起来。

砰砰砰,彭野这边的越野车也被打出好几个洞,这怒气来自黑狐。

彭野推动安全栓,一个侧躺到地上,瞄准黑狐开枪;黑狐举枪还击,迟了一步,他手里的枪被打了个粉碎。

他身旁几人立刻瞄准。

彭野迅速一推一拉,扣动扳机,砰砰两声,分别打爆了他们的头。

鲜血溅红了车窗玻璃,洒在雪地上,只听见惨叫连连。

那伙人一瞬全缩回车里。

雪片挥洒,厚得遮挡视线。人却高度紧张,不觉得冷。

黑狐和买商的人躲进六辆车形成的堡垒里,静悄悄的。远处,武警队的张警官从车后探出头,对彭野做了个手势,示意过去看看。

彭野点头,给他打掩护,每个人都守着各自的枪位。

张警官伏着身子,慢慢往黑狐的车边匍匐。彭野盯着空洞的车窗,狂风吹过,他突然在风里闻出了异样。

“老张!”

他的声音透过口罩和风雪,很不清晰。

一个燃着火的玻璃瓶从车里飞出来,砸向张警官。他来不及反应,身后的武警如猎豹一般扑上去把他扑倒了滚开。

燃烧瓶在地上砸个粉碎,汽油泼开,火势瞬间蔓延。

黑狐手下抓住机会瞄准两位特警,彭野扣动扳机,一枪打中他的喉咙。

两人身上溅了汽油和火苗,在雪地里打滚去车底。

彭野喊:“涛子!”

涛子钻去车底,连拖带拽地拉扯两人。更多装着汽油的玻璃瓶被点燃,扔向保护站队员和特警们的车,瓶子炸碎,汽油流淌,瞬间成了火海。

黑狐连发数枪过来,彭野匍匐在着火的车后躲避。

张警官把同事从车底推出去,自己却慢了一步,汽油浇在他外套上,很快点燃。黑狐等人趁着火势开枪。

迎风坡上火舌飞舞,有的盗猎者胆小,见多了警察便开始扔枪投降,有的还在抵抗。

一片混乱之际,突然有汽车发动。黑狐在他人的掩护下开动一辆吉普冲出火海,彭野一枪打在车后轮,爆了胎。车晃了一下,却没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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