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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麦朵姑娘

到了客栈,程迦问:“你和谁住一屋?”

彭野说:“桑央。”

程迦略一垂眸,问:“队里人都来了?”

“嗯。”

“达瓦一个人住?”

“嗯。”

两人心照不宣对视着,最终,程迦说:“我和她住一屋。”

彭野说:“好。”

才上楼梯,就听见脚步声。

“程迦姐?”尼玛站在楼梯上头,惊喜地瞧着。

程迦抬头看,想起初见面那晚,她让尼玛委屈得够呛,她道:“你身体壮实了。”

尼玛挠着脑袋,嘿嘿一笑,朝走廊里嚷:“程迦姐到啦!”

脚步声起了一串,石头、十六、涛子、胡杨、达瓦全出来了,一个个脸上笑开花。

石头都起了兴奋劲,“程迦,大伙儿想死你了。”

十六嚷:“七哥最想。”

一阵哄笑。

程迦问:“最近工作忙吗?”

彭野去接人前交代过不能提黑狐买凶的事,大家也都晓得分寸。看彭野一眼,笑道:“也就是以前那些事,你晓得的。”

程迦还要说什么,涛子、胡杨上前帮拿行李,彭野说:“放达瓦屋里。”

好些个月不见,大家还和以前一样亲密。

因程迦来了,石头怕她晚上无聊,叫上大伙儿去他屋里打牌,玩升级。八人刚好分成四对,每局两对人打,输了的下场换人。

住的是最便宜的房,也没个桌子,几个男人把两张单人床抬了一拼,一伙人脱鞋坐上去,热闹极了。

按房间分,程迦和达瓦一对,先和尼玛、彭野对打。

程迦没他们闹,最先盘腿坐好。床上人来人往,床垫子波浪般这儿一陷,那儿一鼓,她在上边晃晃悠悠。

彭野瞟她身板一眼,“你坐那么直干什么?”

程迦看大家都松松垮垮的,把腰弯下来一点点。

彭野坐下了,低声问:“会玩吗?”

程迦说:“没输过。”

彭野瞧着她,眼里缓缓聚起笑意,“那你今晚得输。”

“……”程迦平静地对他比了个中指。

彭野抿着唇舔了舔牙齿,说:“得押点赌注。你要输了——”

程迦瞥他裤子一眼。

彭野道:“跟。”

尼玛和达瓦都不擅玩牌,倒也公平。一局开始,十六坐程迦后边看,说:“程迦很精呀。”

程迦打牌时很认真,不谈笑也不说话。很快,她带着达瓦上了四十分,眼见胜利在望,没想彭野扭转局势,把她压得死死的,最后五分怎么也加不上去。

结果程迦和达瓦输了。她看了彭野一眼,彭野也在看她。

她开了钱,挪到一边,给涛子和胡杨让位置。

石头出去一趟,买了瓜子和花生,身上还带着外头的冷气,他把袋子搁程迦面前铺开,“程迦,吃吧,别客气。”

“嗯。”

大家都来抓瓜子,程迦也吃,一边看牌,瓜子壳掉在了床单上,就捡起来扔塑料袋里,捡了好几次。石头摆手,“不用,过会儿抖抖就成。”

十六说:“皮厚,扎不疼的。”

涛子听言,瓜子壳就往床上放,石头一掌拍他脑袋,“往哪儿扔呢,丢袋子里!”

程迦:“……”

程迦挪到彭野身边坐好,看他出牌,间隙,他回头看她,低声说:“赢钱了给你买瓜子吃。”

程迦淡淡瞅了他一眼,没理。

大伙儿都挺欢乐,程迦却没什么兴致,隐隐感觉大家都在时不时看她和彭野。

看了一会儿,她起身下床,拍拍裤子上的瓜子灰,走到浴室里点了根烟。心口像蒙了一层保鲜膜,透不过气。

抽到一半,彭野来了。

程迦问:“输了?”

“嗯。”

“怎么就输了?”

“打不赢。”他耸耸肩,无奈的样子。

程迦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没吭声。

他到洗手台边洗手,程迦往边上挪了挪,给他让位置,不免看他。隔着烟雾,两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碰上,便挪不开了。许久不见,都有些按捺不住。

先动的是程迦,她摁灭了烟,伸手去勾他皮带,语气平平,说:“愿赌服输。”

这下轮到彭野一愣,待她解开了,才想起拦她的手,使了个眼色。

门半掩着,外边大伙儿在笑闹。

程迦恍若未见,仰头看他,眼睛跟潭水一样深,又抓又挠,又揉又抚,彭野脸上风云万变。

尼玛揉揉脑袋,说:“我去找七哥和迦姐。”

石头赶紧从床上跳下,追上去啪的一下打他脑袋,“叫什么叫,你先和达瓦凑一对。”

尼玛皱眉,“现在轮到迦姐玩了,我不能抢她机会。”

“她才不跟你玩。”石头箍他脖子,把他拉过来,“我告诉你啊,过会儿……”

尼玛听着他的指示,渐渐脸红,懵懂地点点头。

夜深了,牌局散场,各自回屋。尼玛拾掇了一遭,说:“七哥,我去和石头哥他们住一屋。”

彭野问道:“怎么了?”

尼玛一本正经地说:“七哥,我懂的。明面上做做样子就好了。你叫程迦姐过来吧。”

彭野:“……”他揉揉他的头,尼玛溜出去了。

程迦抱着自己坐在床上,似乎发了一会儿呆,问达瓦:“黑狐现在在哪儿?”

达瓦整理着被子,不回头,“没头绪。怎么突然问这个?”

程迦道:“你们来风南镇是为了黑狐。”

阿槐是四哥的线人。四哥上次追去看彭野,还顺道带上了阿槐。他们很熟。且不是这层消息,彭野不会再找阿槐。白天打电话时,她心知肚明,便一语双关;可彭野特意“误解”成字面下的酸意,只当调情,不回答。

达瓦坐上床,“没啊,就是巡查顺道路过了。”

程迦冷静地看着她,忽道:“这么说,彭野来看阿槐,是旧情未了了?”

达瓦脑子一炸,忙道:“啊,我想起来了。十六查到黑狐来过风南,找了阿槐的小姐妹。我们才去问。”

程迦拿出一支烟,磕了磕打火机,道:“安安呢?”

达瓦看她。

程迦凉笑,“黑狐叫安磊,通缉的画像贴在电线杆子上,我看到了。”

达瓦没法了,又讲了安安,还是不提悬赏。

程迦烟抽到半截,眼神有些空,问:“安安断了半条腿?”

“嗯。”

达瓦表情并不严肃,但程迦出奇的肯定,黑狐比以前危险。

手机嘀嘀一下,程迦拿起看,彭野发了两个字:“过来。”

程迦下床,说:“我今晚不和你住了。”

达瓦心里明白得很,“好。”

程迦收拾一下过去。推门进屋,撞见彭野在打电话,神色有些躲避。她看他一眼,关上房门,去浴室洗脸。

彭野走到窗边,声音低了,继续道:“我听她说了。”

那头的何峥难忍懊恼,“不巧那时我在外地。听阿槐说,叫万哥的和他一起。”

“嗯。”彭野略警惕地看了浴室一眼,把窗子打开,让风吹进来。

“他手头紧得很,最近得进一趟,怕想东山再起。我准备进去,这次非把他逮到。”

彭野低声道:“四嫂要生了,你这回别管了。”

“就这最后一回,抓不到我认了。倒是你。黑狐给各处的团伙放风,谁杀了你,拿赏金。”

彭野心微微沉了沉,回头看浴室。从知道这事开始,他就从未有过胆怯。但此刻,他觉得窗外的风异常冰冷,夜也黑得不可见底。

浴室里,程迦正弯腰洗脸,门挡着,只看到她细细的腰和长腿,可就是看着这副身子,他的目光便怎么也收不回。

要说爱是什么感觉,就是给了他铠甲,却留了自己软肋。软得一塌糊涂。

因为她,他格外谨慎、惜命,不敢想象万一。

洗手间白炽灯昏黄,程迦脸色惨白,虽仍在洗手,却已感受不到流淌在指尖的冰凉,那冷水分明灌进她的脊背。

失明那几年练就了她的听力。他那破手机,离得再远,窗外风吹得再大,她都听了个清白。

水哗哗地流,她忽然醒悟,想起他常说节约用水,赶紧关了。

讲到最后,何峥说了些轻松的,道:“过些日子你再来,我家小子就落地了。也来看看小侄儿。”

彭野笑,“怎么就是小子,万一是个丫头?”

“滚!”何峥骂他一声,道,“就得是个小子,从小跟我干,长大了送去保护站。”

彭野沉默了半刻钟,也不知在想什么,嘴角缓缓拢起笑意,“小东西还在娘胎里你急什么。说不定长大了想去外边。”

“草原的男人是狼,高原的男人是鹰,外面的男人是牛羊。”

彭野不和他争辩,揉了揉额头。

何峥又道:“阿槐也找到好人家了,你呢,还念着那女人?”

做四哥的显然信息没跟上,彭野低声告知,带点得意,“那女人把我看进心里头了。”

那边稍顿,接着道:“老七,看好自个儿的命。”

彭野笑道:“我知道。”

“这次不是黑狐找你,是你找他麻烦。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不然可就不是悬赏,只怕他要亲自扒了你的皮。老七,看好自个儿。”

风大了很多,彭野没吭声。他知道,他不是孤家寡人了。

挂了电话,彭野关上窗子,洗手间里没了声音。

回头看,灯还亮着,却不见人,他意外,进浴室回头一看,程迦抱膝坐在洗手台上,倚靠着镜子在抽烟。

她眼望着未知的某处,也没个焦点。烟雾青白,映得她脸色沉寂。

彭野握着门,适才窗外秋风的寒意后知后觉地从衣服外渗进来。

他不确定她是听到了,或仅是感觉敏锐。

他过去搂她,忽觉她很小,又瘦弱,他一只手臂就把她整个拢进怀里,他微微低头,下巴抵着她的鬓角,问:“怎么了?”

她呼出一口烟,烟雾缭绕升到他面前,随之传来她不变的淡淡声线:“给四哥打电话呢?”

彭野脑门一紧,他不愿和她提及的事还是被拿上台面。

程迦说:“我不问你,你准备什么时候和我说?”

彭野松开她,手握洗手台支撑自己。

她目光跟他走,在他沉默的脸上停留半刻又收回来,自嘲似的轻笑,“哦。不准备说。”

“程迦——”彭野抿抿嘴,意外的无言。她一提,他便不想隐瞒,可思绪万千,他找不到起点。

“彭野,你以为我是个不堪一击的女人?”程迦冷静地问。

“不是。”彭野立刻看她,她表情平静,透出一丝坚定。

从那夜把她从被窝揪出来,他就清楚这个女人是坚韧的,心之所向一往无前。

彭野尝试开口:“我找出黑狐的真实身份了。”

程迦把半截烟摁灭,不干任何别的事,目不斜视地看他。

“安安是他的妹妹,在住院。她在我抓他的途中受伤,断了半截腿。他的钱全在安安那里,被警方控制。”

他说完,程迦还盯着他。

彭野又说:“……他恨我。”

程迦眼神像漆黑的相机镜头。

彭野再说:“交手多年,恩怨太多,不差这一次。”

程迦看他半晌,从台子上跳下来,鞋子重重一声响,砸在彭野心口上。

“程迦!”

她头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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